孔净一手搭在陈端肩膀上,另一手背在身后提着帆布袋,为了防止贴得太紧,上半身和少年后背空出一道距离。
很别扭的姿势。
孔净不舒服,陈端应该也没好到哪儿去。
孔净说要下去,陈端没吭声。
孔净动了几下,陈端说:“摔了。”
孔净“哦”一声,算了,不动了。
她才发现陈端看着单薄,但实际上肩膀宽阔,手掌按在他一侧斜方肌上,结实而有力。
就这么一路无话着实有些尴尬,孔净问他:“你有多高?一米八?一米七?”
“两米。”
“……”孔净无语,“你说少了,三米我看差不多。”
陈端轻笑一下,“可能就是三米。”
孔净说:“我一米六,上周体育课刚量了。”
陈端捧场:“好高。”
“没你高。”孔净觉得奇怪,“你不是比我小一岁,怎么长这么快?你爸妈很高吗?”
“……应该,记不清了。”
穿过一处密林,老树遮天蔽日,天好像一下就黑了。陈端走得很稳,声音在深暗的环境里听起来有些清虚,像一阵没有来由也找不到归处的风。
孔净也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她记得那一阵厂里都在传陈端的爸妈不在了,但具体如何从来没听当事人亲口提过。
腹痛一阵一阵的,有时重有时轻,孔净侧过脸额角轻轻抵在陈端的肩胛骨上,身体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呼吸慢慢放匀。
霞光钻进眼缝,孔净抬起头,视线穿过前面长长的林间隧道已经能看见瓷砖厂高高耸起的锈红色烟囱。
她说:“我下来自己走。”
陈端两手握拳腕骨托着孔净的膝弯,“很快到了。”
“我知道。”孔净很坚决,另一只拎着帆布袋的手也撑在他的肩膀上,两条腿挣着,“会被看到。”
陈端一怔,脚步慢下来,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被看到,会怎样?”
孔净双脚踩在地上,一时回答不上来,但又觉得答案显而易见,“就是不想被看到啊。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
陈端低垂着眼,额发柔软挡在眉骨上方,表情说不上来的冷寂。
“是,一直。”
说完,他往前走。
孔净张了张嘴,想喊他别走那么快,昏暗树影扫在少年远去的身影,转眼就见他拐向出口的岔道,往另一个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