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令仪头戴帷帽,面色越发惨白,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把芽芽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朝着水边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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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冰凉刺骨,卫怜冻得牙齿咯咯作响,拼命蹬腿,凭着直觉游了一小段,才竭力往岸上爬。
她从前不识水性,去年也是为了强身健体才学,否则今日算是要交代在此处。
想到这里,卫怜心里郁闷不已。失火落水也不提了,怎的还没上岸就遇见熟人?她帷帽早扑腾掉了,一眼认出魏衍领着几名官员在岸上,只好缩回去,半点不敢冒险。
方才冻得麻木,此刻右腿膝盖附近才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也不知是
什么划伤了。卫怜强撑着走了两步,腿痛得无法弯曲,险些栽倒在地。
她无计可施,只好叫住一位过路的女子,拔下珠钗给她,请她帮忙去渡口带话。
女子接过珠钗,眼睛一亮,官话却说得不标准,两个人面面相觑。卫怜腿上血流不止,浑身冻得发抖,女子还想再问,就见她面色惨白,蓦地晕了过去。
女子仔细收好珠钗,见卫怜气度出众,心知不是寻常人,眼珠一转,先草草为她包扎了伤腿,而后轻松将人背起。
“真是轻得很。”她低声嘟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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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船竟在渡口失火,货物也烧毁了不少,此事着实稀奇。不出十日,消息便递到了宸极殿。
年轻的天子正翻览奏册,一身闲雅的白袍,袖口银线绣出的暗纹如水波流动。他的面容浸在烛光中,更显得神姿高彻。
大梁与姜国世代交好,此番姜国的船只却在渡口撞上了天竺船队,还造成了伤亡,魏衍自然不敢瞒。
听完尚书回禀,卫琢抬眸“嗯”了一声:“船主可提出索赔了?”
“尚未上报,仍在一心寻人。”
“运气实在不佳。”卫琢微微蹙眉,合上文书:“此事依律处置,不必再生枝节。”
处理完政务,卫琢独自沐浴更衣,披散着头发走进寝殿。狸狸哼哼唧唧地窜出来,弓着背在他脚边打转。
桃露照例端来猫食,由卫琢亲手喂它,甚至还抱在膝上,摸了一会儿。如今莫说是床,即便茶盏里有猫毛,两人也都见怪不怪。
“朕不在时,夜里你要好生看着猫。”
“是。”桃露连忙应下。
北地蛮族屡屡侵扰,想方设法蚕食边陲小城,好些年了战事就是止不住,前阵子还闹出不小的动静。卫琢登基已有五年,朝中稳固,果断决意御驾亲征,宫人都听说了此事。
语罢,桃露熟知他的习惯,熄了灯烛,悄然退下。
寝殿陷入黑暗里,卫琢安静坐了一会儿,目光落向案上那面女子用的铜镜,幽幽泛着光。
他才躺下,狸狸便贴着他手臂趴下来,尾巴尖尖勾着他的袖子,咕噜直响。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三年多过去,狸狸应当是只大猫了,可除去嘴边多长了些白毛,性子和当年并无不同。这寝殿也一切如旧,她留下的物件从未挪动。
妹妹与回忆,永远留在了时光深处。
夜半时分,卫琢被雷声惊醒。
半梦半醒之间,他几乎是无意识就想披衣起身去陪她。可才坐起来,微凉的空气涌入鼻腔,又让他蓦地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