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誉从迷惘中透出冰冷的神色,一眼不错的盯着老肖。他们还在叫她“陆夫人”。
直到此刻,她还是他的夫人,是他交换了婚书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沉浸在乱糟糟的思绪中,老肖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搓着脸嘿嘿干笑,口中絮叨:
“大人啊,不是我说您!您年纪没多大,总板着一张脸、就像比别人老好几岁似的!您看小方,他生辰比您还大几个月呢!陆夫人本来就瞅着面嫩比您小不少,您再做个老气横秋的样子,啧啧,她能看得上?”
沈誉把佩刀从腰间扬起来,吓得老肖直捂嘴。
他淡漠的瞅了一眼被吓坏的老肖,继续刚才的动作,把刀从腰间解下来放到书案上,合上屉格,走出书房的门。
老肖忙一溜烟跑到前头,请他到盛放烤羊的铁箅跟前。
陆蓁在小方和另一个从怀安卫赶过来的叫巴图的千户的催请下,也从垫子上起身,不明所以的走到他身边。
“沈大人,你们这边的人吃羊还这么多讲究呢?”陆蓁拿手掩口悄声问他。
沈誉凝视她被焰火烤得红润的脸庞:“我也不知,他们没请我吃过。”
“莫骗人!您不是说您家就是这边的么?”她觉得他在敷衍她,嗓音中不自觉发出娇嗔的腔调。
沈誉的眸色在火光中闪了闪,转而看向红色绸布盖住的烤羊。旁边放了一把切肉的蒙古刀,两只鎏银酒杯。
再望向她,坦诚无比:“我真不晓得,我也是头一回……”
他的话还没说完,老肖高昂的声音响起:“今晚我们的全羊宴,一来为陆夫人接风洗尘!二来按我们宣府的习俗,为沈大人和陆夫人举行婚礼!恭祝两位天长地久永结百岁之好!”
陆蓁身子一震,脱口而出:“什么婚礼?不是!我没有……”
她的声音被掩埋在如雷般的欢呼声中。她惊慌的望向沈誉,他可能也没反应过来,抬起两手拱握成拳悄然向她告罪,请她在众人面前给他点面子。
“请沈大人和陆夫人开羊!”汉子们的声音亮若洪钟。
火苗被他们的吼声震动的欢快跳跃。
沈誉把刀递到她手上,然后轻轻握住她执刀的手。一只骨节宽大的遒劲大手将圆润雪软的小手完全覆盖住。
陆蓁垂首,在心中对自己默默说,就当还他的情。
烤羊背上盖着的红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走了,她的手在沈誉的牵引下,握刀在烤羊的背部横切一刀再竖切一刀成十字形。
沈誉松开她的手,取过刀,单独在羊的脖颈处取下一块细长的肉脊。
陆蓁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去。原来就这么简单啊。
“陆蓁。”沈誉叫她的名字,把他从羊颈上切下来的肉片凑到她嘴边。
“嗯?”她抬头。
一张英武俊秀的面孔被火光染得通红,平静淡漠的眼眸中仿佛暗藏了两把炽热的篝火,热浪滚滚触目惊心,势要烫化眼前人。
他低喝一声:“张口。”
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席卷而来,烤羊肉香酥扑鼻,她糊里糊涂的张开嘴,含住这块他亲手喂到她嘴边的肉。
豪爽的笑声和击掌声再次在院中响起,陆蓁猛然回过神,红透了一张俏脸。
老肖高声道:“吃了羊颈肉,从此陆夫人就是沈大人的当家人!沈大人是头陆夫人就是颈,陆夫人叫沈大人往东,沈大人莫要往西!陆夫人的话,沈大人听也不听?”
“听。”沈誉答得很干脆,带了点无奈。闹得有些过了,他明明可以阻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