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敏之被她连番发问说懵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只要他跟她说,他与程家、与程娘子并没有什么,她不就应该变得欢喜么?
看到他迷茫乃至震惊的表情,张姝垂下眼睛,亦垂下头:“不是这样的,杨敏之,莫要再如此了。”
人语声渐近,张姝从他身边绕过,往小径上走去。
杨敏之脑中轰塌,思绪如疯长的乱草,如何梳理也不得章法。眼睁睁看她走出去,犹不死心:“那要如何?”
没有人回答。少女的馨香随风而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杳杳左手拽着杨清右手拉着喜鹊,咯咯笑着走出来,好不开心。本来半路上想把她哄回去睡觉的奶嬷嬷一脸丧气跟在后头。
也不晓得他们藏到了何处,叫杳杳这时才找到。
杨清殷勤躬身送别张姝喜鹊以及在门口等候的侯府下人,转身赶上抱着杳杳往主院走的杨敏之。
他一身轻松,哼唱小曲一蹦一跳走到前头,被杨敏之一脚踹屁股上,冷哼道:“你倒是快活!”
“公子你今天不更快活、哎呀!”
又被踹了一脚。
杨清摸不着头脑。公子下值赶回来的时候还满面春风,急急的沐了浴,扮了一身浊世佳公子的穿戴,这会儿忽的变脸黑的像锅底。
到了主院门口,不耐烦的叫他滚。
他刚要滚,又被杨敏之叫住,叫他把乱七八糟的话本子都收罗好,别再悄摸带到内阁值房那边的宅子去,再叫他瞅见,一本本都给他扔了。
杨清怏怏的滚了。
杨敏之把杳杳送回去依旧交给嬷嬷,跟杨霜枝说,他要给母亲去一封家书,问她可有话捎过去。
杨霜枝刚拿张姝晚间送来的花束做了一瓶插花,叫婢女收剪刀,打扫地上的残枝。
净过手拿汗巾擦拭,道:“你代我与母亲和祖母问安罢。倒是雪芝,你多问问她,她这一胎怀得辛苦,叫她安心养胎,凡事多让你赵姐夫担着点。再说还有母亲在她身边,我和你又不跟她抢。”
本是极挂心二妹的,说到最后一句不禁莞尔,笑了。
杨敏之也笑:“我与父亲已提,最迟不过下月,会从保定府放一个实缺出来给二姐夫。届时我亲自走一趟。”
“那你见了她面,看情形跟她或母亲说说,若这一胎仍旧是个女孩儿,赵家要给你二姐夫纳妾就依他们的罢,叫你二姐别拗了。”
杨霜枝说完,也微微心惊,这样的话是如何从自己口里说出来的?可这应该是为雪枝好罢?她前头已经连生了两个女儿,接下来无论是继续承受生育之苦还是承受赵家长辈的不满,都远远重过她个人的意愿。
杨敏之不以为意:“这是二姐夫自己该想着如何做的事,任是旁人,别说大姐与我,就是赵家夫人和老夫人也不该置喙。”
杨霜枝笑笑摇头。
他从已经插好的花束中看到一片孤零的叶子,捻起来轻飘飘的从窗口掸出去,岔开话:
“万岁近日会升我做侍讲学士。”
平淡的语气亦掩盖不住踌躇满志的骄矜之气。
杨霜枝又惊又喜。
起步就是四品,如无意外,这是将来要入阁的信号。
本朝还从未有过父子两阁老的先例。
看来弟弟的仕途比父亲要顺畅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