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
“是。”吴顺想了想,起身朝林寓娘行礼道,“多谢县主娘子指教。”
这回林寓娘只是看着她,没有避开,坦然受了这一礼。
“吴娘子打算什么时候去同大将军好好说说,仍旧回军中领职去?”
先前在军营里头,嬴铣让吴顺护送林寓娘时下的是军令,这回却是托吴丰转告,既然不是军令,就有可以转圜的余地,只是仍需要她自己去同嬴铣交涉。
吴顺想了想:“过几天吧,最近长安的确不太平,国公府里又缺人手,等大将军找到能够接替的人我再走。”
林寓娘便也点点头:“府里空余的厢房还有许多,吴将军尽管住下就是。”
话都说开了,再喝酒,便只为赏月听风。
次日一早,两人照计划套了车往万年县去,大概长安县令最后还是派了人前去通报,徐国公府的马车才刚进坊门,便有差役在前护送开道。
到了公廨停下车,仍旧是由县令、县尉等一干人等亲自迎接二人进门,万年县既然提前得知了林寓娘会来,自然也不会让她坐着干等,很快便奉上文书。
“县主所要的,洪家夫妇的地址就在这里。”县令给了地址,又问道,“容下官多问一句,娘子要寻洪家人,是为了什么?”
“洪氏女的骨灰至今仍存放在佛寺,多少是一场顾复情分,将洪宝儿送回家里去,也免得她孤苦无依。”
县令若有所思。
林寓娘垂眼草草看了一眼,洪家在南边的升平坊,距离有些远,若是要去探望,还得要抓紧些时间,既然地址已经拿到了,也没必要再停留,日后再送礼上门道谢就是,于是同吴顺说了一声,两人便作别县令往外走。
县令仍旧是亲自送二人出了公廨,临去时又开口。
“县主娘子容禀,恕下官多嘴,六年前某虽然并非县令,但也对当年事有所耳闻。当年国公爷上门寻人时,万年县内五十四坊,所报人口走失者,唯有一位孟氏女,并没有其他人。”
林寓娘一愣,点点头离开了。
车马一路往南走,按照地址到了升平坊,天色已经不早了,急匆匆地寻到街道,走进巷
子里纸条上写着的那一处蓬门小院,正要上前敲门时,门却先一步开了。
“珍郎慢些走,阿爹阿娘年迈了,追不上你。”
身着布衣,头扎两个小髻的小郎蹦蹦跳跳地跨过门槛,正要往外冲,听见这话连忙刹步子,回头走了两步,一手牵住白发苍苍的阿父,另一手牵住已见佝偻的阿母,活泼中带着些沉稳。
“阿爹阿娘慢慢走,珍郎牵着就不会跌跤了。”
“嗳,好!”老妇人眼角折起皱纹,笑得欣慰,“阿郎懂事了,牵着阿娘,咱们慢慢走。”
一家三口人缘极好,一路走来都有邻舍与他们交谈,左一个说“洪家小郎又长高了”,右一个问“洪郎君最近身体可好”,“洪家娘子的手艺真不错”,夸她给小郎做的衣裳好。
吴顺正要上前,回头一看却发现林寓娘站在原地没动弹,不由道:“县主,这不是您要找的人吗?”
既然姓洪,地址又在这里,应当没有寻错,这对夫妇就是洪宝儿的父母了。
但看着那和和睦睦的一家人,林寓娘手里握着地址,却不知该不该再上前。
她突然明白了县令提点的那句话。
六年前城内上报失踪的只有江府走失了的孟氏女,而没有洪宝儿。
而六年之后,洪家父母也已经有了新的家人了。
她何必再去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