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停在原地对视了片刻,一下子又默契地同时笑出了声。
宁钰没想到李鸮的回应能来得那么快,李鸮也清楚宁钰说的这番话只是在借着酒兴最后任性一把。
自从宁钰被主脑强行划分进意识网络中,他们就已经彻底被断绝了所有的回头路,二人对眼前的状况心知肚明,也都知道这一句玩笑话,大概率只是一针调剂苦痛的临时安慰剂而已。
宁钰笑得清醒了许多,眼中的光亮也恢复成了同平日里差不多的状态,他的醉意像是已经悄悄散去,风一吹,吹得发红的眼睛顿时还有些酸胀。
宽大的手掌轻轻盖在了脑袋上,李鸮一如既往地揉了揉他的头,沉稳的嗓音轻轻浅浅,落在他耳边,低声说着:“别怕。”
宁钰弯起眼一点头,他清楚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也并不打算半途而废,可是一转过头,几道晃眼的晶莹却还是落出了眼眶,不受控制地落在了衣领上。
“我如果成功了……”
李鸮只看着他,轻声道:“我会回来。”
宁钰没有停顿,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又继续说:“所有因旧主脑而生的异化产物,都会和它一起毁灭消失。”
李鸮依然平静道:“我知道,但我会回来的。”
“我现在对你有信任危机,”宁钰敛了表情,盯着他无比严肃地问道,“你要是再食言怎么办。”
李鸮笑了笑,直道:“那就随你处置。”
宁钰却并不买账,反而皱起眉不满道:“你应该说你不会再食言了。”
“好。”李鸮郑重地应了一声,又照着他的话,一字一句地复述着,“我不会,也永远不会再食言。”
即便知道他们定下的约定不过是在博取那不到百分之一的可能,宁钰心底的那杆天平却还是不自觉地倒向了一边。
他不需要依据,也不需要数据支撑,只是纯粹地依靠意识本身,就愿意无条件、甚至是盲目地相信李鸮的承诺。
像是打着酒精作用的幌子,宁钰毫无征兆地伸出手,勾下李鸮的脖颈,又径直吻上了他的唇角。
明月皎皎,圆满地挂在了漆黑的夜空,像是要和彻夜不息的灯光交相辉映。
人群的吵闹声盖过了所有动静,自然也没人听见驿站后方的住处大门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开合声响。
宁钰已经许久没回过自己的房间,那张他独自躺得绰绰有余的铁架床,不知什么时候起,忽然就显得格外得窄小。
他反手落了锁,像是完全换了个性子,狠狠咬上了相吻的唇瓣,有些粗暴地推着人撞进了房间深处。
床架的金属连接点传来了吱呀轻响,月光透过没遮完的窗帘,跨过敞开的领口,直直地照在了他清晰流畅的锁骨上。
宁钰抓着李鸮的手腕,领着他紧紧贴上了自己的心口。
一次次带着血腥味的深吻烙印在记忆之中,如同在压抑的重担之下,寻找着那一星半点的片刻喘息与存在感。
温热的体温随着覆来的指腹点起了一阵灼烫的火花,似乎是在亲吻一般,温柔而缱绻地抚摸着他胸口那道圆月般的弹痕伤口。
李鸮牢牢地扣住了宁钰的后颈,不容他任何下意识的闪避,他抚过他的眉眼,蹭过他发红的耳尖,而后,又重重吻上他的脖颈,格外凶狠地占领着城池,大肆攻占着那些完全没有设防的薄弱点。
月光被宽厚的背肌挡得严严实实,反倒照亮了他背后那一道道被刻意留存的狰狞血痕。
宁钰紧拥着爱人的肩颈,嗓音随着打湿的发尾一道发着颤,像是报复一般,低声呢喃着缠绵的爱意。
一次,两次,千千万万次。
可心脏却如同一只裂了口的容器,即便传达到了每一声心跳,却还是有一道声音在一次次地提醒着他,它们终归会从他破开的缺口流走,无一幸免。
透亮的水光划落在那片紧绷的后背上,月光照得清亮,能清晰地看见那一道坠落的辉光,只是一闪而过的水珠消失得太快,完全分不清那到底是甩脱的汗水,还是夺眶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