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欢见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望向姚喜知。
他以为会从始至终都坚定不移站在他这一方的姚喜知,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可知若是让圣人知晓此事,我会是何等下场!”激动到声音都带上几分尖利。
姚喜知抖了一下,眼中浮现一层水光,雾蒙蒙的,目光涣散开。
等重新聚起神采时,眼底却已经已经攀上了坚定。
声音轻而有力:“若你被削职,无论你是手握大权的权臣,还是一个寂寂无名的落魄小宦,你都永远是我的欢见阿兄,我都会不离不弃,陪你左右。”
“若你被治罪下狱,我会求臻臻向陛下替你说情,若圣心垂怜,或能留你一命,若是圣人不允……我当一同请罪,与你共赴九泉。”
林欢见几乎被气笑。
想要讥笑,但看到姚喜知眼中的决然,却一点笑不出来,甚至整个人如同被钉住,无法动弹丝毫。
“不管是怎样的结局,我也不能看你一错再错却袖手旁观,让有朝一日契丹吃着我们百姓给将士的粮饷,饮尽保家卫国忠义之士的热血,眼睁睁看着他们的铁骑踏破边塞!”
明明是无比柔和的面容,无比温顺的性子,此时嘴中吐出的字句却如铁如刀,要刺进他骨血。
林欢见的心在鼓动。
不知是为姚喜知竟这般忤逆自己,置自己前程于不顾的行为。
还是为这样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姚喜知。
他从没见过姚喜知身上出现过这样锐利的锋芒。
记忆中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只会哭着要吃甜甜的饴糖和糕点,哪怕是多年后在宫中重逢,也依然是软软糯糯,任由人揉搓的乖巧模样。
原来,原来在自己不曾留意、无法知晓的岁月里,这株幼苗早就悄然肆意生长,长出自己的筋骨,有自己坚定不移的方向。
但是,前提是,她坚定不移的方向,不是与自己相悖。
林欢见死死盯着姚喜知,眼中有怒火,姚喜知也不甘示弱地回望,脊梁挺得笔直,不容一丝一毫的曲折。
屋中寂然无声,只有夕阳将两人落在地上的身影拉长、拉长,直至消散,两人就这么对峙,姚喜知没有再开口,林欢见也沉默没有应答。
或许他此时应当表面答应,然后实际将姚喜知扣押,断绝她与外界的一切书信往来。
但他不知该如何欺瞒姚喜知,也不敢想象自己拘束着自己心中应当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鸟儿,在她总盈满笑意的眼中看见受伤的神色。
或许他心中在赌,姚喜知嘴上虽是说着狠话,但实际不可能真做出可能会让自己被圣人重责之事。
但当他看向姚喜知满目的坚毅和视死如归,又意识到,自己不能、也不当这般轻视她的决心,把她看做是可以随意敷衍打发之人。
终是林欢见败下阵来,垮下肩膀,先行移开视线:“容我仔细想想,再给你答复。”
“三天。”
“什么?”
“三天后,若是你不能给我个确定的答复,我就会写信给臻臻,并且启程回京。”
“你就这么一丝情分都不顾吗?”林欢见咬牙切齿,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正式因为我顾着你我的情分,我才会这样选择。”她不能让他成为千古的罪人。
最终这顿饭自是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