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量小得接近自言自语。奈何此时夜深人静,卧室空间就这么大,由呼吸引起的风吹草动都能被另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遑论喃语声。
这次迟蓦缄默的时间持续得更长:“你确定?”
询问是从头顶落下的,李然正出神,没发觉迟蓦已悄无声息地来到床边,惊了下:“……确定啊。”
他不太确定地回答道。
迟蓦便躺到了床上,没绅士地在两人中间划分楚河汉界。
他懂了什么似的无声低笑。
两人挨得近,体温源源不断地纠缠,分不清谁是谁。但彼此都觉得是对方的体温更高,否则存在感怎么这么强。
从迟蓦一上床李然就开始后悔,旁边躺着一个大活人,心思和之前截然不同,哪儿还能心无芥蒂地睡觉?
反正明天周六,失眠就失眠吧。李然:“哥。”
“嗯?”
“……你不要爱我了吧。”
“为什么?”
李然说:“我睡觉打呼,我磨牙放屁。我没有优点。”
迟蓦说:“你睡觉什么样子我知道。你不打呼,不磨牙。是个人都会放屁。优点不是靠你说的,而是靠我看的。我从不怀疑自己的眼光,你也不准怀疑。”
“……”
无论李然说什么,每句话都能被迟蓦堵回来。不善言辞的李然惨遭败北,支棱不起来了。
他背对着迟蓦,把被子分给迟蓦一半,满心地忧虑和愁绪。
碰到暂且解决不了的事,又不想被它一直烦扰,李然会从记忆里掏回忆转移注意力,如果掏出坏的回忆,那他就顺势烦心早就过去八百年的事,反正已经过去了又不能真对他怎么样;如果掏出好的回忆,那就理所当然地开心,不为现在和过去困扰。
今天李然运气不好,掏了个坏的出来。
或者说从知晓迟蓦心意,这记忆就存在潜意识里,亟待找到宣泄口,把李然撅个头晕目眩。
他满脑子都是不安。以及李昂出轨后,白清清急赤白咧的怒火质问李昂的画面。他们的争吵化为两个凶神恶煞的小人儿,冲击着李然的神智。
白清清说:“如果不是你刻意勾引,裴和玉会上你吗?!你有什么优点吗?有哪里需要被觊觎吗?你们明面上是工作,谁知道你们私底下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李昂啊李昂,没想到你看起来老老实实,其实背地里却能干出勾引男人的骚事儿。肯定是你自己主动对他弯腰撅屁股了!”
小时候李然被关在他自己的房间,不允许听父母争吵,这是白清清对他的保护。可房子空间不是天不是地,不宽广,他们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门关得再严实,那些声音依然从门缝儿、以及各种有空隙的角落钻进李然的房间,噼里啪啦砸进他耳朵里。
曾经那些听不懂的话,经过几年的漫长流存,白清清对丈夫的失望像一把回旋镖似的转嫁到李然身上。他惶恐、害怕,缩在被子里把自己紧紧裹住。
李昂争辩道:“我没有!”
也许他还说了其他的。相比于白清清的怒火,李昂连面红耳赤的解释都像不要脸的心虚,整个过程只会说我没有。
“我没有!我没有!”
李然在心里说:我没有……
但他更多的感受是——自己可能在无意中真的“勾引”了迟蓦而难过。
他又想起白清清说的“弯腰撅屁股”勾谁,李然对其中的意思明白的相当模糊,但他立马转过身,不拿腰臀和腿对着迟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