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
楼下奶酪大车的铃声一如既往地粗暴,伴随着木轮碾过石板路的哐啷声,把沿街的租户们一一“踹醒”。
刘易斯猛地坐起,像被针扎了一样跳下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那张破桌子前。从桌角边拿起那个装着残破肥皂和毛边抹布的水盆。
他着急忙慌的下楼打了点冷水,随手捧了几把拍在脸上,激得牙关直哆嗦。
没有几分钟,刘易斯便换上了自己最体面的那件衣服,那件“落水式叙事”为他带来的最大收获,每当穿上它的时候,刘易斯便会感觉到心中油然而生的那一点点奇怪自尊。
他把口袋里的名片摸出来看了一眼,那几行字依旧沉稳、锐利,让人心头发紧。
刘易斯深吸一口气,把名片小心翼翼塞回外套内侧的暗袋,然后,他奔下五层楼梯,冲到街上打了辆马车。
从威特菲尔德街直奔苏豪区,再穿过查令十字,一路向白厅杀去。
刘易斯打着哆嗦下了马车,抬头望向白厅街4号那幢石砌建筑。
此时时间刚好七点半,天空还带着清晨特有的灰蓝色。
苏格兰场的门口冷冷清清,只有一盏煤气灯还没彻底熄透。
刘易斯拍了拍身上的风尘,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值班的年轻警官正靠在办公桌后打着哈欠,此时看见有人进来,习惯性的抬眼问道:“找谁?”
刘易斯挺直了腰板,中气十足的应道:“亚瑟·黑斯廷斯爵士。”
警官听到这个名字,手里的笔忍不住顿了顿。
他上下扫了刘易斯一眼,似乎在判断这位与亚瑟爵士有约的先生究竟是谁。
不过规矩就是规矩,他还是把那本厚厚的登记簿翻开,蘸了蘸墨水。
“姓名?”
“大……大卫·刘易斯。”
他尽力让自己的英语发音听起来不至于太穷酸。
虽然他的老家肯特郡不是约克、兰开夏、康沃尔那样口音浓重的地区,但对于那些真正的上流绅士来说,元音拉长、带拖腔、词尾辅音模糊的肯特口音依旧藏着显著地乡下味。
刘易斯和人吵架的时候,就没少被奚落过:“听口音就知道你是乡下来的教区贫民,没受过正规教育。”
但实际上,刘易斯的担心在苏格兰场实数多余。
毕竟苏格兰场与白厅的其他部门不同,这里本身就是个乡巴佬的大熔炉,你在苏格兰场做事没口音,反倒显得不合群了。
警官麻利地记下名字,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刘易斯的眼神既没有什么尊重也没有什么蔑视,只是例行公事道:“亚瑟爵士还没来。一般而言,他抵达之后习惯先处理公务,接待得再往后排……最早估计也得九点。”
九点?
足足一个半小时!
刘易斯闻言不由有些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