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在贺循的脑海里,关于黎可这个人,并没有确切的五官和模样——任何男人在意识中有意描绘一个毫无关系的女性形象,要么不尊重,要么关系并不单纯。
反而是小欧有更清晰的轮廓。
之前的家政阿姨说小欧长得漂亮,普天下的小孩,只要有人爱护,就会有人夸她他漂亮可爱乖巧礼貌,不管是真心真意,还是社交礼仪。在贺循的脑海里,小欧是气质性格远胜于外貌的小孩,清新纯粹,就向青嫩柔软的春笋一样。
贺循极力去想,似乎记得黎可以前说过自己的长相,小眼睛,歪嘴角,脸上有斑,需要化妆和香水遮盖。
但她说的话,可信度未必是真。
可小欧,贺循把小欧的话语理解为……羞愧?
是因为自己的妈妈不太好看?或者……有什么明显的缺陷?
所以才想回避别人的目光吗?
贺循沉默。
“外貌都是天生的,无法自我决定……也许我们会觉得外貌很重要,或者说,在一开始的接触中,外貌对一个人的初印象占比很大,但实际并非如此,我们接触一个人越久,就会越模糊一个人的样子。”
贺循斟酌道,“对于那些没有见过或者很少见你妈妈的人来说,他人的目光难免会好奇或者肆意评价,但那都不重要,因为他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他们的目光或者评价也只是像吐出的口水一样,很快消失并且连自己都会遗忘……小欧,如果你觉得心里不舒服,那就像垃圾一样忘记或者无视这些东西,但你妈妈是你最重要也是最爱你的人,不要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而误导自己的感情,你妈妈很爱你,她也是一个很优秀很尽职的母亲……”
他也很难说出“你妈妈心地善良单纯美好”这种话。
贺循拍拍小欧的肩膀:“可以偶尔允许自己悄悄羞愧一小会,因为人也会弱小胆怯,但我们要知道这不对,所以逃避之后更要勇敢地站起来面对世界。”
小欧挠挠头,又默默地想了想:“其实我妈妈每次去学校或者来接我,我心里很开心,只是会有杂草长出来。”
“自己拔掉杂草就好了。”
贺循说。
小欧点头:“嗯。”
一大一小默默地坐在露台各自沉默。
黎可做完晚饭,掐着五点半的时间,站在楼下冲露台喊:“小欧,回家了。”
小欧站起来,摸摸Lucky的脑袋:“叔叔拜拜。”
“再见。”
黎可抱着手,嗓音慵懒:“晚饭我放在岛台了哦,你早点吃,不然要凉了。”
贺循没理她。
她冲他轻轻哼了声,揽着小欧,母子俩走出了暗红色的大门。
贺循仍在露台坐着,即便在黑暗中,他也能想象此时的夕阳还未落下,因为还有热度在照耀——可他无法得知,也拼凑不出来,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