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的时候是个阴天,云层压得低低地,一阵阵风往山道吹,赵弛去村里租牛车了。
乞丐怀里抱着伞,像根插在地里的苗子,杵在门口乖乖等。
几个村民扛着锄头经过,远远看见他,扬声议论:“面摊门前有个人。”
"是路边那个吧。"
然后问:“你是那个叫花子吗?”
乞丐本想点头,记起赵弛对自己说的话,硬生生忍下。
村民张头探脑的,似乎要看清他。
乞丐心里忐忑,连忙把伞抱得更高,将脸完全挡住。
待村民离开,远远地,看见赵弛牵着牛车的身影,不由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
他小心看了眼脚下不合尺寸的布鞋,心下一急,避开四周泥泞的坑地,认真地往对方身边赶。
赵弛见他一瘸一拐地走近,把牛车停好,道:“上来。”
乞丐左手抱伞,趁脚下的棉袍还没掉地,右胳膊高高抬起,作势准备往上爬。
身子倏地一轻,他“啊”地叫了一下,停止攀爬的动作,胳膊下意识轻轻环向赵弛的肩膀。
赵弛拖起他的臀,将他稳稳抱上牛车。
“坐好了。”
乞丐端正腰杆,不知所措,僵硬坐在板车上。
等赵弛开始驱车,这才恍回神智,心里飘飘乎乎的,像塞进一朵云,脸颊飞起两抹红粉。
他使劲把伞揣入怀里,双眼直愣愣。
过了会儿,不知道看哪里,索性对准赵弛的后脑发呆。
行至半途,乞丐眼皮沉重。
他长久漂泊,身子亏虚,在牛车找了个位置,不知不觉蜷起来睡着了。
再睁眼,被周遭热闹的叫卖声唤醒。
赵弛回头,瞧见他睡眼朦胧的模样,声音浮起一丝愉悦。
“刚好到城里。”
乞丐拿起落在脚边的纸伞抱上,呆呆点头,耳朵迟钝地热了起来。
“我、我不该睡着……”
赵弛轻微摇头,示意不打紧。
城里不允许疾速骑行,赵弛下了牛车,持绳牵引。
见状,乞丐想跟着下地,却听赵弛开口:“就在上面坐着。”
他原地呆坐,肩膀瑟缩。
头一次把整张脸暴露在那么多人的环境里,眼神闪躲,无处可藏,只得紧盯赵弛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