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刚才的气氛太过凝重,贺开有意说俏皮话来缓解,“大学生不都是夜夜笙歌嘛,时不时就社团聚个餐什么的,玩得很嗨,一不小心就通宵了。”
陆什说:“超过十一点睡觉就算是熬夜了,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三点这四个小时是睡眠的黄金时间,事半功倍。子时胆经当令,丑时肝经当令,就算睡不着,也要在十一点前躺下,卧则血归肝,对身体好。”
他很少说这么一大段话,耐心又认真。贺开知道他辅修了中医的课程,平日里很是用功。此时听着他娓娓道来,竟恍然想起多年以前,念初一的小男孩兴冲冲地告诉他:“哥,物理老师上周教了我们测小灯泡的电功率,特别好玩,我弄给你看!”小男孩熟练地摆弄起实验用的电线与小灯泡,在小灯泡亮起时冲他露出“求表扬”的灿烂笑容,眼睛亮得像黑夜里的星星。
那时候的小陆什总爱喋喋不休地对他讲学到的新知识,把他当做最亲近的人,与他分享一切。
好多年过去了,好多事都变了。
“……抱歉。”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陆什停顿了一下,“睡觉吧。”
贺开拉住他的手:“为什么抱歉?胆经当令是什么意思?再多讲点好不好?”
陆什却不愿再多说:“瞎说一通而已。卫生间的柜子里有新的牙刷和漱口杯。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早点洗完休息吧。”
“一起洗嘛。”贺开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窝里蹭了蹭,“我帮你挤牙膏。”
十点四十五分,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贺开说着话,陆什只懒散地用嗯声回应,后来听不见回应了,他转头一看,陆什已经呼吸微沉地睡了过去。
贺开轻柔地帮他盖了盖被子,被子拉到脖颈,陆什下意识用下颌蹭了蹭被角。
时间太早,贺开没有睡意,他拉过陆什的手臂搂在自己腰间,拿起枕边的手机回复工作消息。
凌晨一点,窗外暴雨如注,声如击鼓。
身边的人突然剧烈颤抖了一下,浑身变得僵硬。贺开拧开床头的小台灯,便看见睡梦中的陆什不安地辗转,眉心紧锁,像在忍受痛苦。
“小陆,小陆。”贺开一边唤他,一边用指尖轻轻揉他的侧脸,“醒醒。”
陆什慢慢地睁开眼,茫然地望着他的方向。
贺开摸了摸他的额头,摸到了满手冷汗,拿过纸巾为他擦着:“做噩梦了吗?”
陆什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视线有了焦距,轻轻落在他的身上。
那一瞬间,贺开在他眼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释然,就像在冰天雪地里等到了一捧柴火,又像在倒塌的房屋废墟下等到了救援。那眼神几乎是热切的。贺开想用一个亲吻安抚他,可还没靠近,陆什眼里的温度就已经冷了下去,偏头避开了他的吻。
“我没事。”陆什闭了闭眼,声音沙哑,“抱歉,吵醒您了。”
“小崽,你梦到什么了?”贺开忧虑地问,“经常这样吗?”
“没什么。”
陆什闭上眼睛,眉心微蹙,呼吸有些沉重。
贺开眼尖地发现他头发里又渗出了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