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边渐渐走近的两个人,鲍二犹豫了一下,“你若是不想见,不如去里面坐坐?”
但二楼临窗而望,却只是将下方的一切更清楚地收到了眼底。
第25章
岑篱和苏之仪走在西市街面上。
她对这里并不陌生,但是能想起却只有近几年的记忆,并无孩提时的画面。
绕过杂耍和货郎叫卖的吆喝声,苏之仪驻足在坊市的一隅,解释:“这些年长安的坊市繁华了许多,连这里都开了不少铺子,不过当年这地方还很荒僻。”
岑篱仍旧什么都没想起来。
这地方她来过也不止一次,若要能想便早就想起来了。
这会儿听得苏之仪如此说,她也只能点头应和,眼底却不自觉露出些空茫的之色:不记得……真的是好事吗?
苏之仪打量着岑篱的神色,犹豫了片刻低声,“这坊市里,常有些孩子踅摸些零活讨点赏钱,但这些个孩子彼此之间也有高低之分。我幼时生得瘦弱,在里头颇不受待见,有一次拿得赏钱多了,便被堵到了这里。”
岑篱意外,“治粟内史秩二千石,应当……”
不,正崇初年,苏父未官至治粟内史。但那也是朝中官员,家中不至于难过到这般地步。
“我是父亲收养的嗣子,”苏之仪解释了这么一句,又莞尔,“……还多亏了郡主的那卷九章律,让苏内史在挑选嗣子时,选中了我这个远方族亲。”
岑篱还没想到,原来两人之间有一段这么早的因缘。
或许是精神骤然放松的缘故,岑篱注视着眼前街巷,眼前隐隐浮现另一个画面。
比现在更荒凉的巷子里,有一个瘦弱的孩童被更大些的孩子团团围住。
画面陌生又隔阂,岑篱不确定那是自己的记忆,还是根据苏之仪的话想象的画面。
但她确实低声轻喃出了当年的话,“贼杀人、斗而杀人,弃市。斗伤人,而以伤辜二旬中死,为杀人[1]……”
苏之仪倏地抬头。
岑篱却还发着怔,由那个画面伊始,记忆沉到更深的深处,她像是沿着旧日的街道走回家中,口中不由呢喃:“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回去之后将这事同爹娘说了。”
苏之仪心底微动。
他稳住自己的情绪,轻声问:“公主殿下与岑公是如何说的?”
“娘只是笑,指着爹哈哈大笑。爹……他说‘年未满八岁,八十以上,非手杀人,皆不坐[2]’,问我问过他们年岁没?”
苏之仪笑了:“约莫是未满的。”
他也未想到,自己居然能这般平静地调侃起了当年旧事。
而这温情融融的一幕落到酒肆楼上人的眼中,只觉刺目要命,像是有什么锐器生生地扎进心口,把五脏六腑都搅了碎。谢定端着碗灌了一口酒下肚,烧灼的感觉一直从喉间烫到了胃壁,腹部那翻涌作呕的抽痛却似乎稍缓,他不由再次端起酒碗。
下方二人对这注视一无所觉。
两人略微平复过情绪,走出了这巷子,但没走出几步,岑篱轻轻“咦”了一声。
倒不是看见了酒肆二楼的谢定,而是遇到了另一个熟人,前几日秋禊上遇到的李大娘子。那日秋禊多亏对方照拂,岑篱正想要上前打个招呼,但是走近几步,却脚下微顿。
苏之仪:“怎么了?”
岑篱轻轻摇头,“再等一会儿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