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抹布一样扔在地上的里衣是宋锦,楼双一月的俸禄都买不了几匹,床上皱皱巴巴的软枕是缂丝,被子离得太远烛光太暗,看不清楚,但看光泽,也不是什么易得的布料。
说他是锦衣玉食也不为过。
但他为什么会有这样一身的伤疤,甚至重伤都无人医治,要从外面随便绑个大夫回来。
还有那辆无窗有锁,好像装囚犯的马车,楼双想不明白,决定不想了,他从一旁的柜子里找到几瓶药粉和白酒,都是上好的成色。
“伤口感染了,我用白酒给你冲一遍,会疼,忍着点。”
少年背对着楼双,把头靠在椅背上,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真的很乖。
乖到酒淋到他鲜血淋漓的背上,他都咬着自己的手腕,一声不吭。
楼双把伤口给他敷上药粉,重新裹上,转眼却看见他叼着自己的手腕,齿间流出血来。
楼双的眉头又皱起来,自从进了这扇门,每件事都让他费解。
少年的脑袋垂在椅子背上,长发顺到前面,看不清他的神色。
“别咬。”楼双抵住他的下巴,把他的手腕从唇齿间解救出来,苍白的手腕上赫然出现两个圆圆的尖牙牙印,渗出血来。
楼双没法,从自己袖子里摸出条新帕子,叠好递到他面前,“新的,我没用过。”
少年抬头看看他,小兽一般,带着丝防备与敌意的眼神,但他却就着楼双的手,乖乖咬上了帕子,再次将头垂下去。
真的很乖嘛,楼双又一次感叹。
重新给少年清创包扎是个大工程,好在他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一些外伤未好好医治拖久了感染。
白酒降热,伤口包裹好,人也好多了。
楼双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腕,往身后的椅子里一坐,嚯,这椅子还是黄花梨的,真是阔气。
一抹寒光再次逼近了他的脖颈。
想错了,他一点都不乖。
刀刃只停留在楼双脖颈前三寸处,没有再向前逼近。
少年低着头,“你看见我的脸了。”
“小公子是想杀我灭口吗?”楼双往椅背上一仰,笑着问道,对方没有杀气,他也不必在意。
少年迟疑了一瞬,将刀收起来,倒是很不讲究,转头捡起他的里衣将脸蒙上,规规矩矩坐在床上,声音闷闷地问楼双,“你叫什么名字?”
“……白良。”
少年低头,手里握着楼双给他的帕子,偷偷塞到枕头底下,“我以后受伤了,你也能来看我吗?”
“不一定,这次是有人在路上劫我来的。”
少年轻轻应答了一声,又将头底下,声音小小,好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我叫夏时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