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你我之间情谊,比他们多出数倍,”少年望向殿内悬着的紫竹笛,唇角弧度讥诮,“数倍情谊,换不得做你夫君的资格?”
她顺着皇帝视线,木着脸思绪飘远。
彼时她随皇后住在椒房殿,被寂静压得深夜难眠,太子不知从哪学来楚地曲调,在紧挨椒房殿的小竹林,吹一夜竹笛。
小张后听不得半点嘈杂,楚地乡野的曲调于她而言,更是呕哑嘲哳,接连几夜后,那笛声猝然而止。
翌日,姜容婵给小张后请早安,撞见太子从殿内出来,眼下乌青浓重。
“阿姐……”
他陡然住口,低头以袖掩鼻,弯腰剧烈咳嗽几声,这才直起身白着脸问:“阿姐这几日睡得可好?”
少年嗓音沙哑,入耳粗粝,“萧声幽寒,笛声轻快些。”
言毕,他颔首:“阿姐,我还需听太傅讲学,便不等你了。”
姜容婵心神俱震,进殿久不能回神,耳边皇后在发脾气。
“混账,简直是混账,问他那是什么曲,跪了一夜半声不吭,怕不是专给人添堵的。”
见姜容婵来,小张后收敛怒气,在她走前突然道:“太子同陛下一样,六亲不认,又生而克母,极为不祥,阿婵离他远些。”
她心底不屑,六亲不认,可太子认她做阿姐。
姜容婵深吸口气,不知该笑自己迟钝,还是恼姜云翊装得乖顺。
紫竹笛入眼,耳畔仿佛当真响起笛声。
时快时慢,忽高忽低,轻灵如江陵水,水丰时乘舟尽兴而游。
她呼吸凝滞,想起太后曾经模样,便不由觉得——
年幼时的姜云翊便对成亲极为厌恶,或许能归咎于偌大未央宫中,普天之下最为尊贵的那对夫妻貌合神离。
定是如此,他幼时不得姨母疼爱,年长些又与兄长争斗,孤家寡人,身边没旁的人陪着,亦无人敢教皇帝何为真正的男女之爱,所以他误将眷恋当作……
姜容婵试图说服自己,可眼前帝王神色沉静,面无表情时纵使着常服,亦威仪赫赫,哪里是分不清情愫的稚嫩少年。
她耳边阵阵嗡鸣,问道:“若我今日拒绝,陛下要治我抗旨的罪过么?”
皇帝神色骤变,猛地站起身,身形投下的阴影笼罩垂首的女人,看不清她面容。
“阿姐何以出此言?”
少年声音如风吹碎玉,眼瞳中骇愕如山崩,转瞬尘埃平息。
“我并不欲逼迫你,”他闭了闭眼,“阿姐以为,我要用帝王威严强压你就范?”
姜容婵沉默,她方才当真有一瞬恐慌,怕他用修理朝堂的手段对她。
软硬兼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