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兄……”
满殿寂静,如烧到尽头的灰烬。
内侍听不见,只看见玉冠在地上摔个粉碎,皇帝起身在殿内逡巡,脸终于彻底沉下。
姜云翊深吸口气,站在一内侍面前,让他抬头。
哑奴能通过皇帝唇形,看清他命令。
他说:“滚出去,召太医来。”
*
“殿下是郁结于心,故而常梦魇。”
太医在侧殿,望着榻上熟睡身影,心道陛下果真待长乐公主不同。
皇帝神色温和,极易迷惑旁人,饶是知晓陛下雷霆手段,太医也不至于战战兢兢,沉声道:“陛下无须多虑,臣方才把脉,又看过公主府的脉案,以为殿下并非郁结于心,而是惊惧导致的梦魇。”
太医也有些犹豫,长乐公主权势赫赫,朝臣形容其吐息化朝露,世上有什么值得她畏惧的?
姜云翊面上阴云密布,阿姐恐怕是梦见宫变那夜满地横尸,才惊惧不已。
他闭了闭眼,让太医退下,转身回到榻边,却见姜容婵已坐起身。
“陛下,我方才似乎听见太医说话了。”
她脑袋昏沉,还未完全清醒。
“阿姐,昨日膳房疏忽,羹汤里放了磨碎的胡桃增香,竟忘记你吃了胡桃后会昏沉嗜睡。”
姜云翊在榻边坐下,面上几分愧疚,低声道:“栾平已罚过他们,就是委屈阿姐在侧殿将就一夜。”
“几时了?”姜容婵看了眼皇帝身上朝服,“陛下不必管我,莫要耽搁上朝。”
“才寅时,我要去长信殿请安,阿姐与我同去么?”
姜容婵想应下,却仍一阵困倦,想着现下脸色恐怕不佳,去请安倒令母后担忧。
“陛下,我想回府歇息。”
“也好,”皇帝颔首,召内侍进来,“让黄门令备车。”
“何须用御辇相送,我昨日来——”
“阿姐的马车坏了,”少年容色温和,同她解释,“昨日雪天路滑,平津侯的马车撞上公主府停在一边的车驾,车辕断了一根。”
姜容婵怔住,忍不住想倘若是这样,昨夜哪怕没有晕过去,陛下也会劝她留宫。
她抬眸,面前少年的神色毫无可指摘之处,微笑如严丝合缝贴上去的。
知道自己有梦魇的毛病,姜容婵直接问道:“我昨夜可曾叨扰陛下?”
“不曾。”
少年毫不犹豫,眼也未眨一下。
姜容婵肩膀放松,心底长舒口气,一块石头放下,回府路上靠着云苓便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