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容婵脸颊发烫,连忙喝口茶掩饰古怪神情,真是糊涂了,竟被几句疯话搅乱心神,怎能把眼前帝王想成禽兽。
“那便好。”
皇帝眸光似笑非笑,探究地在她耳根与脸颊流连,亲手给她又倒了盏茶,“阿姐方才同祝夫人说了什么,竟这般口渴?”
“交代几句高阳的事,”姜容婵向后挪几步,“陛下,高阳当初十户九兵随先王征战,纵使几十年太平无忧,仍人丁稀少,若采矿必影响农耕。”
铜山千年万年都在那,可耕种若错过时机,整年颗粒无收。
“原来如此。”姜云翊颔首,“铜山我已赐下,用不用全听阿姐决定,只要别被下头的蠹虫贪了就好。”
“高阳旧臣死的死,致仕的致仕,填上去的官吏皆为朝廷任命,两方角力反倒各自小心翼翼。”姜容婵笑意极淡,“我对独揽高阳无甚兴趣,能圆先王遗愿便好。”
她偏过头,状似随意:“陛下,少傅称病数日,恐怕耽搁先前差事。”
皇帝闻言,眼睫垂下遮掩神情,手指复又转着那枚扳指,良久轻笑。
“阿姐怀疑他被迫称病,委婉劝我网开一面?”
姜云翊语气幽幽,“我在阿姐心中,已然气量狭窄至此。”
“陛下言过了,”姜容婵绷紧脸,“少傅既无过错,何需求陛下饶恕?”
“他没有错?”
皇帝声音古怪,“他漏夜带你入山见李希圣,倘若是我,绝不会叫你向别人屈尊降贵,什么大儒学者,合该求着见你才对。”
他语中轻蔑掺着恼恨,面容却仍旧关切,唇角勾起,伸手攥住她织金袖口,轻轻磨挲上头凤鸟,柔声细语:“岂有凤凰低头的道理?”
“是我要深夜入山。”
姜容婵没想过皇帝这般直白,“与少傅无关。”
她每说一个字,少年脸色越是难看,淡至极处反倒笑了起来,一字一顿:“阿姐很看重少傅,这般替他说话。”
“在东宫时,我因属官莽撞连累你落水,迁怒于他,你也未曾疾言厉色。”他心里酸水翻涌,又没资格发怒,“玄祈害你遇魏王余孽,你怎的反倒回护他。”
姜容婵愕然,她疾言厉色么?
皇帝简直是无理取闹,比泼皮耍赖的小孩子还不如。
她嘴唇微动,半晌叹息:“魏王余孽流窜,非少傅所能控制,陛下何必将此事扣在他头上?”
话音兜头落下,姜云翊好似被泼了盆冷水,面上血色褪尽,手撑着案几,愣是挤出笑,淡淡云雾似的,姜容婵呵口气便能吹散。
“陛下说过,允我自己择驸马,倘若连同我夜游都风险重重,动辄担上害长公主遇险的罪名,往后恐怕无人愿尚公主。”
姜容婵也不欲搬出这理由,可皇帝一口咬定少傅差点害惨她,委实没法子。
她刻意回避另一缘由,祝久的话到底是根刺,扎进心底一时半会拔不出,只好向皇帝强调原先承诺。
君王一言九鼎,皇帝也该思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