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争储,燕王输了,晋王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嬴铣抬起头,只见金銮殿上的冰冷御座,岿然不动。
世家连横如同铁锁连环,唯有火攻而已。
谈过正事,皇帝又话起家常:“听说徐国公家正在整修新宅院?东西两市的罗绡都快被你家搬空了,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才提亲?”
周围响起善意的笑声,徐国公找遍城内所有的裁缝,要做一身嫁衣的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看他和平陆县主的纠葛,这嫁衣究竟是做给谁的,简直是一目了然。
嬴铣八风不动,只拱手道:“陛下所赐真珠光华璀璨,臣不敢以凡布相衬。”
能把马屁拍到这份上,也是无出其右了,众人笑声一顿。
皇帝反倒笑起来:“爱卿心如磐石。”
燕王有所图谋,党附者自然不仅裴、李两家,因为江婉的缘故,与裴氏有姻亲的齐国公江府也身涉其中,甚至晋王将封太子的消息,就是经江恒的人手所传递出来,燕王事败,江府上下一片慌乱,江家主母发了疯,竟在此时对江恒拔刀相向。
论崔有期的初衷,是杀了江恒保下儿子江谦,还是一泄心头怨愤,已经无可考证,只是崔有期并没能要了江恒的性命,反倒是听闻消息意图逃走的戴怀芹正撞到了她的刀口上。
崔有期杀了戴怀芹,而后在率兵赶到江府,捉拿人犯的县尉眼前自尽。当晚,江恒因惊惧而亡。
偌大一个江府,转瞬间人丁凋零,皇帝心慈,考虑到江恒已死,没再追究江谦的罪过,只是收回了齐国公府世袭的爵位,也准许江谦回乡丁忧。
嬴铣虽然出族,生身父母的血脉又如何能割舍干净。嬴铣倒毫不在意似的,一门心思只管筹备婚仪,不能不算冷心冷肺。
但他越是心狠,皇帝便越是满意。
“嫁妆、聘财都备齐了,可别再把人给放跑了。”皇帝满意地看见嬴铣面色一黑,随即又扬手让人拟定赐婚圣旨,“徐国公劳苦功高,平陆县主也于国有功,准摄盛二等,以公主仪仗出嫁。”
嬴铣这才眉峰微动,行礼谢恩。
散朝之前,皇帝不经意似的,提起几个月前的流言。
“坊间传闻晋王有天命,可晋王沉不住气,不堪大用,所谓天命之说竟是无稽之谈,也不知究竟是从何而来。”
论市井门路,消息流通,谁能比得上两县不良人?
“或是愚民以讹传讹。”嬴铣垂首道。
两个月过去,宫城之外的血迹早已经清洗干净,又恢复了往日的庄严宁静。嬴铣策马出了皇城,原要直直往怀远坊去,念头一转,扯一扯缰绳,又去了西市。
已是深冬,市里的胡商都架起旌旗,售卖起漠北运回的鲜亮皮毛,嬴铣略过一层又一层人群,在顽具铺上挑挑拣拣,只有一对瓷兔勉强算得上精巧可爱。
最近林寓娘不知为何让下人搜罗了好些顽具,装了好大一箱子,嬴铣粗略看过,里头并没有这种样式,便付清钱,将食指大小的兔子揣在怀里回了家。
说来也是巧,刚到家门,便见林寓娘衣装整齐,一副刚要出门的模样。
嬴铣把缰绳往拴马柱上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凑到林寓娘跟前。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他看了看天色,“要去吴家么,快到夜禁了。”
“你回来了。”
没头没脑的,嬴铣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随即笑道:“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林寓娘看着他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些什么,声量太低嬴铣没听清,正要开口问,林寓娘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扑进他怀里。
嬴铣茫然地接住她柔软的身躯:“怎么了?这么突然……”
光天化日之下,虽说国公府门庭宽大,威势赫赫,但仍有不少人来来往往,林寓娘一向害臊,从不肯当着人前童她亲近,嬴铣担心是真有什么要事,扶着她肩膀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