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图与你结亲,什么杀人害人,你张口便来,颠倒是非黑白,是真当天底下没有王法了吗?!”林寓娘实在想不明白,孙婆子究竟有何倚仗,竟能这样空口白牙地就要诬告陷害她,“明府容禀,当日孙家媳妇病重在身,妾身为女医,为病人四诊开方,皆有记录在案,如何开方,也都有依据。当日病人情状如何,幽州城内曾为她诊过脉、施治过的医工、女医、医婆,皆可作证,妾用药是否对症,也可请他们验方。”
林寓娘朝上首行礼,却并未看嬴铣。
“至于孙二手上伤痕,则是因为当日,孙家母子趁我前去为病人诊治时,意欲将我困于暗室对我不利,妾出于自保才不得已出手伤人。”
伤人之后,林寓娘原本的确想逃,却又因战事被征入军营,而后兜兜
转转回到幽州城,竟又撞上了这一家人。
“你说什么……什么不利!我们一家老实本分,怎会做那等事,分明是你意欲伤人,要对我们不利。”孙婆子又扯起孙二的衣袖,将孙二手臂上的伤痕晒在外头,“明府可看看,林氏承认了,这确实是她用利器所伤!”
“我对你不利?我一个女人家,单枪匹马,手持利刃对阵你家孙大孙二两个壮汉,我图什么?图你家家徒四壁,图你家那几亩薄田,还是图你家会剥削虐待儿媳,致使儿媳难产后医药不足被拖死?”
荒谬,荒谬。孙家婆子胆敢算计她已是荒谬至极,这等烂糟事也能闹上公堂,甚至能传入刺史夫人的耳朵里,更是荒谬,坐在公案上头的嬴铣,站在下头与孙家人争执的自己,又都何其荒谬。
林寓娘说了一通,恶气半点没出,反倒险些把自己给气倒。
孙家婆子满脸涨得通红:“你胡说什么,我家、我家那是清白人家,什么家徒四壁,什么薄田……”
林寓娘懒得再理会她,只朝县令道:“望明府明鉴,妾眼下暂居幽州刺史府,是要拿医案作证供还是要捉拿我归案,随时恭候。”
说罢顿了顿,没见有人拿枷锁上来,林寓娘衣袂如风,大踏步离开了县廨。
“她、她就这么走了?!”孙家母子三人指着林寓娘消失在影壁后的背影,不敢置信道,“她就这么走了,你们这么多人,也不拦着?!”
“她怎么能走!”
孙家二郎仍旧跪在原地没挪窝,孙婆子提了提衣角,爬起身来就要往外追,原先站在两旁如同木偶灯架的差役却突然动了,手中水火棍一提一带,便将人拦了回来。
孙婆子“哎唷”一声倒在地上,身旁两个儿子毕竟不是死人,终于也有了动作将母亲扶起来。
“明府救命,咱们可是诉人,怎么还有被告走了,把诉人留下的?”
孙二究竟比兄长多了几分机灵,瞅一眼座上八风不动的赢铣,改口道:“咱们不告了,不告了还不行吗!”
“按秦律,诬告反坐。诉人被告都过了堂,岂是你说不告就不告?”林寓娘走了,嬴铣掸一掸袍上不存在的灰尘,也起身,“我奉命都督两州军府,州县里的事,原本不该过问,只是林医工的名号在陛下面前点过卯,又于我有救命之恩,犯着逾矩我也不得不过问一二。”
嬴铣眼睛看着堂下母子三人,话却是对县令说的。
“是,是。都督……哦,国公爷说的是。”
不管是大将军还是两州都督,都是只管军中事,插手州县事务算是越权,但徐国公受封国姓,上籍宗正,赐开府仪同三司,想要监察主审案情,却是在情理之中。
县令躬身朝嬴铣作揖行礼,自以为是向他卖了个好,得来的却是一声冷嗤。
“孙家母子蓄意构陷,前言不搭后语,没有实证也没有依凭,开口就要诬告旁人杀人。”县令眼睁睁看着嬴铣将公案上唯一的物证——那把匕首用绢布缠裹起来,收入袖中,垂头只当自己瞎了,一个字也不敢说。
“……身为一地父母官,竟然连这等案由也能上呈公堂,如今陛下盘桓幽州城,你就准备用这等污糟事污染圣听?我看你这个明府是太清闲了。”
“是。”
县令父母官做得不怎么样,谄上欺下的功夫倒是一流,听嬴铣的意思是不但要销毁罪证,保下林寓娘,还要连案由也一笔勾销,最好是半点污水也沾不上林医工的裙面。
“某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县令又朝嬴铣行礼,见他收好匕首就要离开,连忙问道,“国公爷,那这三人应该怎么办?”
嬴铣垂眸看向堂中孙家母子,母子三人直到此时才觉出不对劲,孙大卯着劲想要往外跑,立时被打了一记水火棍,这还不算完,差役生怕他们跑了,干脆两人一组交叉立起水火棍,分别将三人按在原地。
“冤枉啊、冤枉啊!你们包庇林氏,竟要抓良民入狱!我要上告州衙,我要见天子!”
孙二一直闭口不言,听见这话伸腿踹了一脚兄长,求饶道:“明府饶命,将军、国公爷饶命!小的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