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沸散也用尽了,林寓娘只得用针刺穴道麻痹伤患,可针刺效用远远比不
上麻沸散,伤患虽然不能动弹,却能清醒感知疼痛,他们看着林寓娘用银针刺破皮肉挑出一道道血线,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旁人操纵下犹如一堆碎烂的破布,眼中的惊惧几乎要刺痛林寓娘的神经。
她是在救人,不是在杀人。
林寓娘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们恐惧的眼神,不去听那些刺耳的嚎叫,只专心于眼前的每一道伤口。
“有几天了?”缝补伤口的间隙,这个念头时而在林寓娘脑海中闪现,“中军怎么还不来?”
赵石口中所说的,赢铣所期待的,他们所有人正在等待的中军,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支援他们的中军……还会来吗?
渐渐地,就连这个念头也在无尽的血色中隐没了,林寓娘一睁开眼便是一堆要缝补的碎皮肉,全军营的伤患好似都涌到了她跟前,她越来越像个裁缝,几乎感觉不到手下的是活人皮肉。
“林娘子,林娘子……”
声音传来时,林寓娘正在缝补一个伤兵背上的伤口,这人与何力有些相似,同样是被长矛所刺中的贯穿伤,但他运气不好,送来时肠子都流了一地,但幸而人还有气,这才能送到她跟前。
林寓娘用烈酒冲洗去他脏器上沾着的砂石与草屑,塞回原位,迅速将伤口缝合,再用棉布和纱布压实缠绕。
至于接下来如何,就只能看他命数了。
“林娘子……”
林寓娘正在给纱布打结,也不知为何,她缝补伤口时下针挑针极利落,这个结却怎么也打不好。
“林娘子!”
纱布留余得太短,磨蹭几下竟然有些开线。林寓娘满头都是汗,她好似听见有声音在唤她,只是那声音过于缥缈,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又像是自她脑海深处生出的一个虚幻幽影。
她没有理会,只是专心地想要打好眼前的这一个结。
可是那声音却挥之不去,纠缠着她,反复搅扰着她,让她手心发汗,呼吸急促,越来越慌乱,她深吸一口气,拇指与食指用力扯住纱布,搭上绳结就要缚紧。
“林娘子!”
一只带着粗茧的手拦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心的绳结再次散开。
“滚开!这里是没别人了吗?”林寓娘猛地抬头怒喝,“没看见我正忙着?他死了,你来抵命?!”
目眩过后,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怯生生的,年轻的脸。
是她先前医治过的,那个手臂脱了臼却硬撑着要上战场的小兵。
小兵嘴唇发抖,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惊惧,一副自觉犯了大错的表情,可他握了握拳,仍是忍着内心惶恐道:“林娘子,队正受了伤,只有您能救,求您救、救救他!”
林寓娘瞪着他,心里还想着没打完的结,满腔怒火无处宣泄,正要将人骂走,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句话,极迅速,极轻快,一闪而过。
她悚然一惊,濡湿的指尖,汗湿的衣襟,倚着桌案打瞌睡的吴顺,什么时辰了?什么时候了?
“应该是巳时。”她听见小兵说。
林寓娘才发觉自己无意间问了出口。
巳时了,她昨日是什么时候睡的,她睡过了么?
记不清了。林寓娘看着手上松散的纱布,又看了看伤兵惨白的脖颈,猛然醒转过来,另抽了一卷纱布迅速展开裹覆住伤者身体,打好结,用剪刀剪下剩余的。
“林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