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若是前脚刚走,后脚城内守军便出门呢?不还是一样的结果。”另一人冷哼道,“我们在城下驻扎多日,还没有与城内守军正面交过手,围了几日就走,傻子也知道咱们是遇着麻烦了。何况新城能够这么快来援,或许与辽东城内也有别的沟通途径。”
“可咱们守了这么多日,把各处城门围得如铁桶一样紧……”
“没有城门还有狗洞,围得再紧,消息不还是传递出去了?”
“干脆打!”何力一拍桌案,“怕他作甚?扶余小儿龟缩不出,咱们就干脆打进去,占了辽东城,据城以守,管他八万六万援军,未必没有胜算。”
何力在盖牟一役中立了大功,正在兴头上,裴方正驻扎城下却按兵不动,何力原就有所不满,众人看出他好战,都不与他计较。
只有长孙乾达掩鼻道:“你当辽东城如盖牟、玄菟一般可以轻易夺取?且不说他们早有防备,就说攻城——辽东城占地广阔,内外两重城垣,就算用上器械强行攻取也要费上好一番功夫,更何况——中军尚未到达,你拿什么强攻!”
“你……那你说该怎么办!”
“大总管,陛下的指示是城下驻扎,等待中军。”长孙乾达不与何力纠缠,只转头朝裴方正道,“敌方六万步骑来势汹汹,既然敌众我寡,就应当避其锋芒,广挖深沟,垫起高垒,尽力拖延时间。”
席间立时有人响应:“是啊大将军,正该如此,区区六万敌军虽然不足为惧,但陛下的指示,可是要守住辽东城关。”
裴方正拇指撑着太阳穴,手掌不住摸索额头,似有所动。
“敌军脚程这样快,留给咱们的时间并不多,还请大总管下令,让军士们赶快动手挖掘深沟。”
何力皱眉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嬴铣按住,只得不甘地冷哼一声,幸而方才最先开口的那位裨将替他开了口。
“敌军已到阵前,咱们却只知避战,一昧等待陛下支援。”裨将道,“岂不是将麻烦都留给陛下解决吗?”
“李乂,慎言。”裴方正皱眉叫出裨将姓名,这是他的妻弟,称呼名讳而非将职,另有一番敲打意味。
“难道不是吗?身为臣子,原本应当为陛下清理敌军开路,可眼下却畏缩不前,简直有损我军威德。”李乂却抻着脖子直嚷嚷,“况且六万步骑,按脚程不过四日就要到达,四日,就算挖沟垫土又能阻拦他们多久?”
帐中顿时一片沉默。
长孙乾达好不容易才想出解决的办法,却被小小裨将一口否决,难免感到不快,况且李乂说得也并不算错。
四天时间,就算挖沟垫土,又能挖多深,垫多高?挖出来的沟壑,又能阻拦敌军多久?
“李将军高见。”长孙乾达皮笑肉不笑,朝他拱了拱手,颇具讽刺意味道,“那依李将军的想法,是该攻城还是打击援军?”
李乂扯虎皮拉大旗时一口一个陛下,说得好似当真面过圣,真要他想办法时却又不吭声了,还是他身侧的另一个裨将道:“不若分兵。”
“分兵?怎么分。”
“长孙将军说的不错,我们未必要与敌军正面交锋,只要拖延些时日,等到中军到来,敌军军心一失,自会溃退。”裨将朝长孙乾达拱了拱手,没换来一个眼神,只得将方向转向上座的裴方正,“只是挖沟垫土,时间太紧,再则对方人数众多,脚程又快,显然没有携带重车,就算真挖出了沟壑,只怕也拖延不到中军到来。倒不如分出一小股兵力前去阻击,与之缠斗,或许更有成效。”
裨将回答得头头是道,不像是急中生智,倒像是早就心有成算。
可是斥候才刚通报完,怎么会有人提前知道军情,并想好应对方案?
连何力也发觉不对,没再跃跃欲试着往前跳,侧头看了眼嬴铣。
同样看向嬴铣的还有上头的裴方正:“晦明,在座众人中,你对敌经验最多,以你所见,此法可行?”
被点到名字,嬴铣只得放下茶碗,朝上首道:“众人所言,都不无道理。”
分明是说了句废话,可到了裴方正耳朵里,却像是一句承诺。
“好!既然如此,那就由你领兵,记住了,此战只为拖延时间,尽量避免与敌军正面冲突,切切不可心急恋战。”裴方正视线一转,又补充道,“以你为主将,乾达辅佐,六千轻骑,可够了?”
“什么?我……”长孙乾达脸色突变,死死盯住嬴铣,期望他能够拒绝。
可嬴铣只是顿了顿,便起身出列,叉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