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会……”
“知好色则慕少艾。不过是贪图些好颜色,五两银子就当租幅随叫随到的画。”说着说着,楚鹤不知想起什么,本就冷淡的神色越发冷凝下去,连带着语气都像含着冰,“这样的事,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又有什么稀奇。”
五两银子,对县令家的女郎来说不过是一件首饰钱,对沐春堂来说却是好大一笔进项。
孟柔睁大眼睛:“可是……”
可是楚鹤也是县里最好的医工,他曾是太医署里在册的医工,说是大秦最好的医工之一也不为过,五两银子便将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分明是羞辱。
就像当日在流觞亭中,孟柔见都没见过的各色宝石,郑瑛伸手便摘下塞到她怀里,看着像是施惠,实则却暗含轻鄙。
楚鹤明白她的意思。
五两银子虽不多,但背后的县令却开罪不起。
况且人总要吃饭。
“我只管出诊、治病,拿诊金。钱货两讫,他们爱想什么想什么。”楚鹤早就想明白这些关节,虽然仍是不忿,却也并不怎么在意了,“倒是你。你如今已经在这里落籍,可有想过以后该如何?”
“以后?”孟柔一愣。
“先前我没告诉你。你不在的时候,刘二来过几次,”楚鹤点点头,“是特地挑你不在时来找我的。既没有受伤,也不是为了拿药,话里话外都是在问你的事。”
孟柔有些闪躲地垂下眸。
“我问过县衙的人,刘二老实本分,身世清白,家里世代都是公人,他父亲死后,他便继承父志当了衙役,现下家里只有个寡母在堂,也是因为孝期耽搁了才一直没成婚。”楚鹤道,“你如今也已经
落籍,同先前不同。你怎么想?”
身世清白,老实本分,家里又是世代做公人的,在平头百姓看来,已是十分好的郎君。
孟柔想起县衙门前,刘二看着她时,羞赧又希冀的笑。
她摇了摇头,低声说:“他是个好人,我何必去耽误他。”
楚鹤皱眉:“他未娶,你未嫁,何谈什么耽误不耽误。你若是愿意,我去帮你说。”
“可是我已经嫁过人了。”
虽然江铣不认她是妻子,只当她是个婢妾,可有了那三年,孟柔终究不再是云英未嫁的清白女郎,不一样的。
更何况,她冒名顶替了她人身份,就算现在落了籍,她终究不是生来便叫这个名字。
怀揣着这样大的秘密,她如何能再同旁人交心,又如何能再若无其事地过平凡日子。
不一样的。
何况刘二还是公门中人,他是个好人,她不能害他。
楚鹤眉心皱得更紧:“他若是在乎这些,便不会有这个心思。你若是担心,我……”
“老师,我不想嫁人了。”孟柔勉强笑笑,“我想,我想学医。”
楚鹤怔然。
说出口后,孟柔心中反倒豁然开朗,是啊,为什么非得嫁人呢?何况她现在是个寡妇,到了江城,到了竹下县,没人会在意长安是不是当真有个江五,也没人会在意她到底是他的正妻还是婢妾。
这样看来,当初为了避嫌做成寡妇装束,反倒是最正确的决定。
“我已经是寡妇,只要说我还没忘记先夫,又或是想要为先夫守节,便是不再嫁也没什么干系。嫁人又有什么好的,我好不容易才成了林寓娘,嫁了人,又要变作旁人的娘子,做人妻子,我已经试过一回了,结果……与其那样,倒不如跟着老师学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