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柔是江铣在安宁县娶的庶人,不通诗书,不懂礼节,行事荒诞,又是被岑嬷嬷带进府邸,分明是大夫人的人,就
是为了戕害江铣才来的江府。这样的身份,就是没有坏心也难免会成坏事,更何况这人显然就不是个安分的,家中办大宴,她不好好守在院里不说,反倒在家中四处乱逛乱看,生怕冲撞不着贵人,又跑去跳湖跳河,闹出事端。
“放任她生下子嗣,那才是毁家灭族的大事!”
戴怀芹终究还是从外头请来了位医工,不是为了保胎,而是为了堕胎。
因为给孟柔煎药,砗磲被按在屋里毒打受审,她只是过手跑腿的那个,其中细节一概不知,就是打得皮开肉绽也没有什么可招供的,但也因此对后头的事情一概不知。后来替孟柔煎药的,都是珊瑚。
红花汤活血散寒,通络温经,是治妇科症的常用药。里头又掺了大量的荆三棱和虎杖根,都是通经络、利下的好药。
只是本就冲任不固的症象继续崩漏下去,那个不该存在的孩子无声无息地没了,孟柔的身体也逐渐衰败下去。
再加上每次送菜必有的一道石花菜,清热解毒,化瘀散结。长期这样吃下去,别说能不能再次怀孕,孟柔只怕连性命也难保。
孟柔垂着眼,听松烟一字一句地念出珊瑚口供,听得四肢发冷。
她依稀记得自己曾问过菩提,药为什么一点都不苦。那时候菩提答了什么?她记不清了。
她竟然以为是着凉之后没有及时喝姜汤,这才生了病,以为月信不准也是因为生了病。
可什么样的月信不准,会有那样多的血块?
那分明是她被搅碎了的骨血。
第69章第69章骨肉情
砗磲亦是惊骇不已,她原以为孟柔小产全是由那碗桂枝汤所害,那碗桂枝汤又是经她的手带进偏院,又是她亲手煎下的,再加上隐瞒之罪,日夜惴惴不安,直到得知孟柔已死才有片刻安宁。
可谁知孟柔竟没有死,不仅如此,她小产的背后,竟然还藏着这样多的事。
砗磲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被松烟扇了一巴掌才醒转过来,左右张望一阵,手脚并用地爬到孟柔膝下抓住她的裙摆。
“孟娘子,奴婢自知罪大恶极,原本不敢自惜性命,只是家中还有老父老母需人赡养……还有珊瑚,对,珊瑚姐姐是全然一片善心,那日娘子受罚跪在院中晕倒,就是她背您进屋,发现您高热的啊!求娘子饶命!”
“你们害了我的孩子,险些害死我。”孟柔轻声道,“现在却要我来饶恕你们的性命?”
砗磲还要再求,却被江铣一脚踢开。
“贱奴!你、你们……你们怎么敢……”
他一想到当日在偏院里,这两个仆婢是如何谋划着给孟柔下药,如何杀了她腹中孩子,而他竟然懵懂不知,竟放任这两个仆婢与孟柔同住一屋檐下,任由她们把毒药一碗碗送进孟柔口中。
那是一条命,是他和孟柔的孩子,竟就这样没有了。
她曾那样希望有个孩子。
此等贼子,不杀不足以平他心头愤恨,但孟柔还在屋里,况且还有外人在侧,倒不好吓着他们。江铣握紧刀,侧眼示意松烟将人拖出去,可砗磲似乎是知道小命难保,死到临头,竟生出股蛮力来,挣脱了松烟的钳制。
“当日孟娘子高热不止,奴婢去求药是为了救人,求来的药虽然有误,可若是不让娘子服下去,娘子只怕会被高热烧死。我们分明是救人,怎么就成了害人了?”想到珊瑚,她又痛哭起来,“娘子也曾落入奴籍,当知道为人奴婢的苦楚,主人有指令,下人除了照办,还能怎样?做也是死,不做也是死,娘子告诉奴婢,究竟怎样才能活下来!”
“你快少说些吧,犯了此等大事,竟然还想要活命,也不怕连累府中的亲长吗?”
松烟一句话就说得砗磲哑了火,他加大力气,正要将人拖出去,却听孟柔道:“等等。”
跪在地上的砗磲面露喜色,可随后又被惊惶所盖住。
孟柔看着她好一会儿。
明明是救人,怎么又成了害人?这句话,孟柔也曾问过自己许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