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嬷嬷皱了皱眉,但有外人在侧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点一点头出去了。
吴顺这才拉着林寓娘坐下来:“你可终于来了,我这两天都快要憋坏了,对了,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林寓娘用下巴指了指箱笼,隔着窗棂,能听见徐嬷嬷正在训斥外头洒扫的婢女,大概是在责怪她们没有事先通报,林寓娘不是头回来吴家,却是头回看见这么个人。
“这是……”
“嗐,我阿兄弄回来的,说是在宫里头待过的老嬷嬷,规矩大得很,仗着自己年纪大,到处训斥人。”吴顺低头在箱子里翻翻捡捡,掏出个鲁班木放在手心转着玩,“左一个‘郎主吩咐’,右一个‘郎主吩咐’,直把鸡毛当令箭,坐不让坐,站不让站,闲得我骨头都要生锈了。”
“就该这么治一治你。”林寓娘笑起来,不知想到什么,那笑未达眼底就消失了,叹气道,“你真该好好养一养身体,不然以后只怕要落下病根。”
鲁班木是小童的顽具,稍一琢磨就拆开了,完整的一个木方散落成十数形状各异的小块,吴顺也不急着琢磨怎么装起来,只用手指将它们拨来拨去。
林寓娘劝她,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沉默一会儿道:“娘子,我可能要嫁人了。”
这消息虽然突然,但也在情理之中,吴顺过了年就要十七,换作旁人家的女子,在这年纪说不定都已经当母亲了,就是林寓娘,也早两年就嫁了嬴铣。
但不知为何,这消息放在吴顺头上,林寓娘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想好了吗?可有人选?”她犹豫着问。
“我阿兄正替我相看呢,管家还不肯告诉我,但家里就这么大,能瞒得住谁?”吴顺懊恼地摇摇头,“我这些天看着你同大将军,两心相许,情投意合,若是能像你们那样倒也不错。但阿兄找回来的那些男人,别说我阿兄了,就连我也能一只手拎起来,文文弱弱风吹就倒,真遇上事还不知该怎么办。”
吴顺将手握成鸡爪状,提溜着空气晃了晃,这动作逗得两人都笑起来。
可笑过之后又有些失落:“……若是真嫁了人,我还能领兵吗?”
林寓娘一愣。
先前吴顺到徐国公府给她做护卫时,她便觉得是屈才了,那时她们分明说好,等嬴铣找到护卫之后,吴顺便找个机会要求调回军营。
如今事情已了,叛军贼首伏诛,一切都结束了,可吴顺却因为受了重伤,一直待在家里养病。
“先前在高句丽时,我同阿兄说要上战场立功,可等真上了战场,却不是因为杀敌而获官。回到长安之后,我受大将军命令要保护你,可却……”
死了三个人,吴顺也受了重伤,林寓娘却还是被人抓走了。
吴顺挠了挠头,笑得有些难看:“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厉害,或许我原本就不适合……”
“你救了我,你还记得吗?”林寓娘打断她,“那日在余家之所以会败,是因为敌众我寡,而不是因为你没用,就算换了旁人也是一样,不,若是换成旁人,敌人何必要动用数倍于我们的人马?况且若不是你通报消息及时,我大概早死在……死在叛军手里了。在高句丽的时候,也是你带着我穿过敌军投奔军营,若只有我一人,只怕早就死了。你能做到这么多旁人做不到的事,若是你不适合,便再没有适合的人了。”
吴顺怔怔看着她,低头摆弄一阵小木块,长呼一口气,再抬头时,已不见先前的懊丧。
“你说得对。若是我都不能行,阿兄见的那些文弱男子就更不行了。”吴顺皱了皱鼻子,眼珠一转,压低了声音,“林娘子,不如……”
“嗯?”
吴顺却没接着往下说,而是先对几个侍女道:“你们先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待到侍女们都退下,她才压低声音道,“林娘子,你去同我阿兄说说,让他别操心我的婚事了——他自己也还没成家呢。”
“我?”林寓娘连连摆手,“这是你们兄妹俩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怎么好出口。”
“经过这么多事,你我也算是生死之交,怎么能算是外人?”吴顺不满,“你知道的,我阿兄最敬重的就是大将军,其次就是你。你就帮我说一说好话,叫阿兄知道我不情愿,行么?”
“这……”
林寓娘满心犹疑,她同吴丰没打过什么交道,若说吴丰最敬重的人是嬴铣,林寓娘信,但若说他敬重林寓娘,她只怕吴丰压根没记住她生成个什么模样。可耐不住吴顺软磨硬泡,百般恳求,林寓娘只得稀里糊涂地答应下来。
可要帮吴顺做说客,这又该从何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