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抗“愚者”的神识让他憔悴不堪,短短数月未见便又瘦了一圈,衬着滴血的长剑显得越发凛冽。
他并未回答小沙弥的问题,只是沉声开口:“没有他,便是重活一次,结局也不会更改。”
小沙弥盯着季向庭片刻,蓦然一笑:“当真是不坦率,这点当与你爹再学学。”
季向庭面无表情地回望对方:“不好意思,我爹死了。”
小沙弥举起双手止住话题,开口道:“便是我有通天本领,要让你们两个一同重生,也消耗极大,我需要你的一半灵力。”
“你应当明白,如今你与应长阑只有五成把握,再失去一半灵力,你的剑便要被仇敌强行剖出,所受之痛不会比应寄枝少,更何况,应都原之战‘愚者’不会让你清醒着战胜他的棋子,你当真还能记得这些话么?”
季向庭眯了眯眼,蓦然开口:“我自愿赠剑予应寄枝,还会疼么?”
小沙弥啊了声,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言语中的疏忽,不由失笑:“许是如此……我同你说了这么多,你便只在乎这个?”
“只要这个便足够。操纵傀儡的非人之物注定不懂何为芸芸众生,他必败无疑。”
季向庭不欲多话,起身便要推门而出,却又被小沙弥叫住。
“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对应寄枝有了转变?”
季向庭垂下眼眸,沉默良久难得坦诚:“枯荣军这笔账不该算在他头上,命途已让我们错过太多,在仅剩的清醒时刻,我……不想再骗自己。”
应家与枯荣军开了战,所有人都不曾看好的枯荣军,竟是首战大捷。
纵使被祸乱之因蛊惑,季向庭也仍记得应寄枝始终不曾用他的弓再伤任何一名枯荣军。
这让应长阑与“愚者”都恼怒不已。
在赶往雪山之前,他曾短暂停留于应家军帐前。
里面浓厚的血腥味化不开,不用看便知应寄枝受了怎样的刑法。
季向庭突然察觉,他与应寄枝被命运推着往前走,不过寥寥百年,一生便快走到了头。
而分明应该在许多年前便能明白的答案,却因为他的犹豫而再无机会说出口。
实在是太过遗憾。
小沙弥饶有兴致地转了转眼眸。
“归一。”
“我唤归一,你很有趣,够格能唤我名姓。”
季向庭脚步一顿,侧首回望归一一眼,眼中浮起一点浅淡的讽意,转身离去。
泰荣一千一百六十二年,应都原血战前夜,应府。
屋内隐秘却又暧昧的声响停歇,本该沉眠的季向庭在应寄枝怀中蓦然睁开眼。
月亮隐在云层之中遍寻不得,一切都是寂静无声,便是“愚者”也无法预料,这对纠缠颇深的怨侣,彼此胸口处藏着怎样的真心。
他舌尖的咒文尚未画完,却仍在他灵力的驱动下强行亮起,新生的言修之力与昔日的剑修灵力在他的筋脉间相撞,扯得人生疼。
应寄枝警惕地皱起眉,才睁眼眼中却是清明一片,正欲说话却又被季向庭捧起脸吻住。
“别动,听我说。”
分明几个时辰前,他与应寄枝仍是貌合神离的模样,伤人话语一句接一句,刺得彼此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