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那一瞬被应寄枝分了心,才让那祸乱之因得逞,怕是要将人吓坏了。
分明外头有更多需要头疼的事,然他此刻却只顾着添油加醋地把一块千年寒冰想象成一朵娇花。
也不知方才插科打诨生怕被应寄枝拖到床上做到下不来床的人究竟是谁。
他这般想着,鼻尖似乎也跟着闻到了霜雪的气息。
他眉梢一挑,追随着虚空之中若有似无的气息向前飘去。
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季向庭瞳孔一缩,只一眼便明白此处究竟是何地。
渡鸦原,枯荣别院。
这亦是他与应寄枝前世真正离心的开端。
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未曾释怀。
也是他与应寄枝无法真正心意相通的最大龃龉。
彼时枯荣军刚在流云原一役里名声大噪,若非季向庭拘着,这些初出茅庐的少年们此刻非要尽情撒欢不可。
此刻别院中不闻操练的兵器声,只有浓重到化不去的酒香。
“大哥……你、你总说我这战旗画得不堪入目,那你出山画一幅让弟兄们开开眼呗!”
半大小子们早已喝得不知天高地厚,酒壮人胆地围在季向庭身侧起哄。
这些将士们的兴奋无从发泄,便只好揪着他们的统领不放,季向庭被这些小混球们灌了一夜酒,即便是海量,也醉得不轻。
此刻他毫无形象地斜靠庭院中的石柱上,眯起眼睛看着眼前重影,摆了摆手笑起来:“别的我都可一试,唯有画道我可是一窍不通……当年我爹教了我三日,气得掰断了五支狼毫。”
这话一出口,枯荣军们便越发不愿放过他,硬生生将毛笔往他手中塞。
“季大哥放心画!我们就拿你画的当军旗!”
“日后待我们征战仙门,这战旗再滑稽,都得让这些仗势欺人的东西吓得屁滚尿流不可!”
有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将身上外袍脱下放在季向庭面前。
一场混乱无比的赶鸭子上架,季向庭酒气冲头,心中亦有万丈豪情难以言表,闭着眼睛便在那衣袍上胡乱挥舞一通。
将士们凑上前来一看,便笑起来。
“季大哥,你可当真没骗我们!这画还没我家中三岁的妹妹有神韵呢!”
“我觉得不错!至少这东西量出去,着实有威慑之用!”
一个两个真是反了天了,季向庭伸手将挤在自己面前的脑袋挨个拍了个遍,毫无气势地吓唬人。
“胆子挺大,笑话你们统领,嗯?”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便先破了功,和将士们笑做一团。
东方既白,别院里闹腾了一晚上的声响终于静下,庭院之中横七竖八地睡了一群,那件留下季向庭笔墨的外袍不知被谁盖在身上,鼾声震天,却不见季向庭的身影。
应都原,应府,少主殿。
应寄枝坐于桌案前,初夏时分,他身上仅着一件单衣,身上多处被纱布包起,手中笔却一夜未停。
直至此刻,他才蓦然感受到什么,手中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