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向庭一低头,便能瞧见少年们犹豫的神情,其中一人更是满脸抗拒之色。
他能认出来,那少年正是昔日在应家自己从应二手中救下的剑奴。
方才对半信半疑早已在这道毫无退路的天道誓面前消失殆尽,他们并非不为这样的条件动心,可寄人篱下被人欺侮的记忆已镌刻入他们心底,关于季向庭的传言太多,他们下意识便认为即便他不用灵力,自己也打不过对方。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枯荣军。
季向庭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却并不意外。
这些人各怀鬼胎不足为惧,可没有血性却是大忌。
枯荣军本就是一支奇兵,是一把快而利的匕首,剑锋所指可是大陆之上修为首屈一指的仙门四家,若这般软弱,届时上场便是未战先怯,到那时别说杀敌,自身性命都极有可能交代在战场上。
季向庭点地而起,眨眼间便折了一根树枝回到原地,少年尚未看清人影,脖颈便被树枝抵住,下意识害怕地往后躲,却又被季向庭眼疾手快地指尖捏住后颈往前推。
“若在战场上,你的知己、亲人在你的身后,你敢退么?”
“若与我一战是你能赎回你最在乎之人的唯一机会,你敢不战么?”
“若我是昔日欺辱你的应二,此刻没人帮你,你又当如何!”
季向庭眉眼压下,惯常笑意不再,身上风雨欲来的气势便显露出来,在连声质问下更是叫人不敢逼视。
少年被压得浑身抖索,在一句又一句的诘问中眼睛越来越红,终于在季向庭最后话音落下时大喝一声,手中灵力闪动出剑挥开季向庭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树枝。
“滚开!”
他猛地站起身,边大声喘着气边用剑对准了季向庭,良久才像蓦然惊醒般望向季向庭。
“好小子!记住方才的害怕与怒意,再来!”
少年咬了咬牙,手臂仍有些发抖,却不再畏手畏脚,从前被迫学的剑招此时却成了他逼近季向庭的手段,磕磕绊绊却又毫不退却地与人缠斗了数回合。
说来也奇怪,被这番质问后,他心中的瞻前顾后便被尽数推到一旁,胸口早已熄灭的那团火在渐渐重新冒出火星,烧得他心口跳动不已。
这一刻万千事物都在他眼前黯然褪色,唯有那道闲庭漫步般的红色身影红得刺目。
手中剑光越来越快,可季向庭却仍神色轻松,让少年明白彼此之间如天堑般的差距,可这样的认知却让他更加兴奋。
眼前的面孔似乎化作了从前那些嚣张跋扈的应家子弟,这一回他不再沉默退让,终是拿起剑奋力一搏。
不知过了多久,季向庭瞧着少年大汗淋漓的模样,终于将其手中剑挑飞。
“不错,出剑够快,但底盘太呆板,我稍一后退便跟不上,回头每日醒来先绕着山跑两圈再来找我。”
少年愣在原地,半晌才应了声,一开口嗓音却沙哑无比,才意识到自己脸颊一片湿热,忍不住伸手蹭了蹭。
他竟不知何时哭了出来,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
许是为了从前的自己,又许是……因为胸口被季向庭三言两语而重燃起的火光。
方才那股气劲转瞬即逝,不过片刻,他便又回到了先前沉默内敛的模样,俯身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季公子。”
季向庭掀了掀唇角,欣慰地看着少年终于挺直的脊背。
“叫什么名字?”
少年脚步一顿,回眸望向季向庭,眼中满是清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