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发微湿,喘口气正了正神色,眼前逐渐亮起,不由眯起眼眸。
蓬莱幻境,倒是久违了。
“将军!此次万寿宴陛下可是亲自相邀,您可不能再推脱了!”
耳畔声音焦急,季向庭皱了皱眉,烦躁地挥了挥手:“听见了,你便说我受了伤,万寿节不能见了血气,便不去了,谁请都一样。”
他睁开眼,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殿内,目之所及是丝竹声声,熏香袅袅,连身上虚盖着的长毯都柔软至极,一派安逸之景。
怎么瞧都不似一位征战多年的将军会喜欢的温柔乡。
话音刚落,一阵剧痛便攀着脊骨咬上,季向庭身体一晃,猛地扶住额角。
只是稍加试探,他便神识震荡晕眩不已,看来即便能保下意识,他也无法全然摆脱幻境的控制。
果不其然,那侍从满面为难地抬头偷瞄着自家主子,仍是苦苦劝说:“将军,您可就别为难小的了,陛下下了死命令,明日酉时,定要瞧见您的!”
面容有些苍白的青年垂眼一瞥,里头不自觉显露的杀机让跪在地上的侍从冷汗直冒,唇齿似被一团棉花堵住,再说不出一句话,勉强等到主子点了头,便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殿内终于静下来,季向庭坐起身,盯着香炉中升起的青烟沉思。
这蓬莱幻境实则是一段上古时期的往事,彼时天启大陆皆是寿数有限的凡人,各国皇帝便如当今仙门四家一般独揽大权,一人便能掌握生死。
既是凡人,自然终有一死,不过是英年早逝与苟且偷生的区别,天命面前,皇帝亦高贵不到哪去。
看似这幻境只是叫人大梦三生,可这故事中人与附身其上的修士同生共死,一旦在幻境中身陨,他们也没有生路。
若是明哲保身不去破阵,待百年寿数到头,仍逃不过一死。
上一世他与应寄枝稀里糊涂地闯入幻境中,毫无意识地扮演着戏折子里的傀儡,命悬一线之际自己靠着不留名剑才勉强唤回一缕神智,从幻境中背着应寄枝强行杀了出去。
此后幻境中留下的暗伤,季向庭养了足足十年才勉强好全,平白又忍辱负重了许多年岁。
这一世他费了不少功夫才意识清醒,断不能再重蹈覆辙。
不过眼下这万寿宴,他倒是不得不去,毕竟这出戏只他一人,也唱不起来。
他附身的躯体的确有伤在身,牵动着满身暗伤一块作疼,不过凝神片刻季向庭便有些撑不住,眉眼懒倦地垂下,就这般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睡到了日上三竿之时,季向庭还未醒过神来,便有侍从如鱼贯入,将自己扯起来打扮。
幻境中季向庭仍是原本的样貌,即便比之消瘦不少,却仍俊朗地叫人移不开眼,一袭红衣上身,更是鹤立鸡群。
繁复衣袍层层叠叠地穿在身上,分明穿惯了盔甲,可季向庭仍被着束手束脚的衣裳压得喘不过气来。
“将军,一会进宫可莫要再与陛下置气,就算不为自己,您也得为您的弟兄们着想。”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进季向庭的耳中,柔和语调下威胁之意尽显,季向庭轻嗤一声,抬步走出宫殿。
季向庭在心中无声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