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着镐头走向渠底一个空档处。旁边几个正在撬土块的汉子停了下来,抹着汗,目光扫过她包得严严实实的头脸和纤细的身板,以及她手中那柄秀气的十字镐。
“哟!舒老师?真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是李大壮。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莫合烟熏黄的牙,“咋还包这么严实?怕晒黑了回上海找不到婆家啊?咱们这儿可没镜子给你照!”
旁边几个汉子哄笑起来。
“舒老师,这活儿可跟你那教室里的念啊唱啊的可不一样!这镐头沉,别闪着腰!”另一个汉子怪腔怪调地接话。
“就是!舒老师,要不你给我们唱个歌鼓鼓劲?唱个上海的小曲儿?”哄笑声更大了,带着戏谑。
舒染没理会这些刺耳的笑声。她学着旁边人的样子,双脚分开,站稳,双手紧握镐柄,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脚下那块灰白色的盐碱地。
“咚!”
一声闷响,反震的力量沿着木柄狠狠撞上她的虎口和掌心,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脱手。
“哈!”李大壮的笑声更响了,“舒老师,你这劲道,是给盐碱地挠痒痒呢?”
周围又是一片嗤笑声。
舒染咬紧牙关,再次举起镐,调整角度,学着旁边一个老职工的样子,试图撬开土层。
这一次,镐撬起一小块巴掌大的土疙瘩。她弯腰,用手套抓住那块硬土,费力地丢进旁边的土筐里。
汗水浸透了额头的真丝头巾,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疼。
舒染一下又一下地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她不敢停,怕一停下就再也举不起镐头。
尘土呛得她不住咳嗽,她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扔在戈壁上的鱼,正在被盐碱腌透烤干。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毒辣的日头在缓慢移动。
就在舒染的意识开始因高温、脱力和疼痛而有些飘忽时,一声变了调的叫喊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壮!大壮你怎么了?!”
舒染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几米开外,李大壮手里的十字镐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他整个人面朝下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壮!”
“快来人啊!大壮晕倒了!”
附近几个汉子扔下工具围了上去,七手八脚地想把他翻过来,一片慌乱。有人掐他的人中,有人拍他的脸,一片混乱。
李大壮脸色紫红,嘴唇干裂发白,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喘息声,胸膛剧烈起伏,四肢抽搐着。
热射病,会死人的!前世学过的急救知识让舒染立刻想到这个。
王排长吼着冲过去:“快!抬到阴凉地去!”
众周围的汉子迟疑地说:“排长,这周围连个树都没有……”
王排长声音都变了调,“把他抬到渠沿上面那个拖拉机的阴凉里去!快啊!”他急得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