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一握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却低低地笑了起来。她知道,妈妈一定是去帮她做最后的扫尾工作了,或许是一个电话打给某个相关部门的负责人,轻描淡写地提一句“小孩子家玩闹,没造成什么影响,就不用格外关注了”,就此彻底盖棺定论。
这种被稳稳接住、被牢牢保护的感觉,让她心底那点因处理龌龊事而产生的郁气彻底消散了。
接下来的行程,霍一犹豫了片刻。出于一种复杂的尊重,她觉得有必要亲自去见一趟齐雁声。毕竟,这次的事件,Joyce同样是当事人,甚至可能是更易受到舆论伤害的一方。尽管霍一有绝对的把握视频不会外流,但告知对方一声,是一种态度。
她驱车前往Joyce的私宅。这条路她已经很熟悉,沿途的风景甚至能数得出变化了几家店铺。心情却与以往每次前来时那种隐秘的兴奋和期待不同,带上了一点公事公办的审慎,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歉意?或许不是歉意,更像是一种打扰了对方平静世界的冒犯感。
按下门铃后不久,门开了。Joyce穿着一身舒适的亚麻质家居服,头发随意挽着,素面朝天,脸上带着刚刚结束晨练或阅读的松弛感。看到霍一,她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霍编剧?咁早,有事?”
“有啲嘢想同你倾,方唔方便?”霍一的声音比平时更显冷静。
“当然,入嚟坐。”Joyce侧身让她进来,态度自然得仿佛霍一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伙伴清晨到访。
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旧书的味道,一如既往的宁静雅致。
霍一没有坐下,她站在客厅中央,看着Joyce去给她倒水的身影,直接开口,语气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份工作报告,最后下了结论:“。。。我同你保证,嗰条片段,绝对唔会流出去。”
她语速平稳,尽可能省略掉所有可能引人遐想的细节,只陈述结果。说完,她顿了顿,目光落在Joyce瞬间有些僵硬的背影上,补充道,语气里刻意带上了一点疏离和尊重:“件事喺因我而起,我很抱歉,如果你觉得……以后我哋唔应该再私下见面,我完全理解,而且冇任何异议。”
霍一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看到Joyce的惊怒、后怕,甚至是谴责。毕竟,她是那样一个爱惜羽毛、几乎将完美公众形象刻进骨子里的艺术家。这样的桃色绯闻,尤其是涉及同性且如此私密的视频,一旦曝光,对她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Joyce端着水杯转过身,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那双总是蕴藏着丰富情绪的眼睛里,清晰地闪过霍一预想中的惊骇与后怕。握着杯壁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空气凝固了几秒。
然而,紧接着,霍一敏锐地捕捉到,在那片惊涛骇浪之下,竟然还涌动着别的东西。一丝……自嘲?仿佛在说“我这样谨慎一世,竟也有今日”。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兴奋?那种深埋于得体表象之下,被极端危险和禁忌所意外点燃的、幽暗的火苗。
这反应让霍一微微一怔。
齐雁声,或者说Joyce,没有立刻接话。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水杯,水面因为细微的颤抖而漾开波纹。她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脸上的惊惧已经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近乎探究的神情。她没有回答霍一关于“不再见面”的提议,反而轻轻反问,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些:“点解你会觉得……我唔想再私下见面?”
这个问题完全出乎霍一的意料。她设想了多种反应,唯独没有这一种。她一时语塞,只能看着对方。
Joyce没有等她回答,向前走了两步,将水杯放在茶几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她的目光迎上霍一的,里面没有了往常那种八面玲珑的圆滑,反而透着一股直白的、几乎称得上大胆的好奇。她接着问出了第二个让霍一差点怀疑自己听力的问题:
“嗰片段……唔好话比我知你冇备份喎?”她顿了顿,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奇异的、玩味的笑意,“不妨搵个时间,一齐睇下啊。”
……
寂静在客厅里蔓延。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空气里细微的尘埃在其中飞舞。霍一能听到自己有些失控的心跳声,砰,砰,砰,撞击着胸腔,也撞击着耳膜。
她看着眼前的Joyce。她不再是最初那个受到惊吓的艺术家,也不是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文武生,更不是外界眼中那个德艺双馨、毫无瑕疵的齐雁声。此刻的她,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那里面混合着劫后余生的悸动、一种破罐破破摔般的自嘲,以及一种……霍一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近乎顽劣的、对禁忌的好奇与试探。
“一齐,睇?”霍一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诧异,随即,一种极其复杂的、荒谬又极具吸引力的感觉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