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姐也没有问起她们今天上午看病的结果,都是成年人了,既然不愿意主动说,那她也不必追着问。
许是曾经同病相怜的缘故吧,她对赵红敏总比待旁人多几分温柔与理解。
她和杨梦一一样,无比恳切地期盼着她能早日恢复健康。
萍姐夹起一块烧鹅,蘸了些酸梅酱,酱汁顺着皮肉以极缓慢的速度往下蔓延,像是给它罩了一层枫糖,显得格外诱人。
她将鹅肉一把塞进口中,一边咀嚼着,一边想到了什么,忽地开口:“红敏下午要不要去店里坐会儿,刚好小徐今天来做美甲,你要不要也玩一下?”
陡然被点名的赵老师几不可察地震了一下,眼神快速地抬起与萍姐对视后,又唰一下闪开,踌躇着迟迟没有开口。
萍姐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勉强,语气自然地善解人意道:“不是强制的啊,反正想来直接下楼。”
赵红敏松了口气,随后嘴角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感激地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饭后,赵红敏主动包揽了收拾的任务,萍姐和杨梦一也由得她。
她们知道,这是她在表示感谢,同时也是在挽尊。
尽管她俩对她的到来没有一丁点不满,但证明自己还有价值这件事,对于赵红敏本人来说,很重要。
萍姐没有客气,直接进房间午睡去了。
杨梦一坐在沙发上,支着脑袋,半耷拉着眼皮,注意着厨房的动静。
但她满脑袋的困意,在被压制了一上午后,一寻到空虚便肆意反扑了。
杨梦一原想着等赵老师忙完,给她好好抹点药,但等待的过程漫长得让她不得不对睡意缴械投降,乖乖躺下。
不过,她以为的漫长,其实连一分钟都没到。
很快,她就蜷起身子,面朝椅背睡着了。
赵红敏从厨房出来时,屋里静悄悄的。
屋外日头猛烈,光束重重地垂落到大地之上,只看着,便让人觉得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闷热感。
但这间老旧但精致的小屋子,将一切喧闹嘈杂与烦闷都隔绝在外,只能听到有些年头的空调制冷时发出的嗡嗡声。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每个呆在家里的暑假的午后,都显得格外长。
她会将铁盒子里的所有玩具倒出来通通玩了一遍,拿出妈妈不要的旧布块,给娃娃裁新衣,又跑到卫生间水龙头那将时水流调到最小,数装满水瓢一共要多少滴水。
她玩遍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后,才发现时间只过去不到两个小时。
然后她会百无聊赖地在铺好垫子的地上躺着,用眼神将天花板上的霉斑按照形状切割成不同的动物,并给它们编一个合理又怪异的故事。
她总会躺着躺着就睡过去,而这个在满足与无聊之后才姗姗来迟的午觉,总是格外让她安心。
赵红敏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可能是屋外猛烈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皮落在自己梦中时,会变成一片柔软的粉色;可能是挥霍时间却还有大把时间,让她有种假期永远不会结束的快乐;也可能是因为她无比肯定家是安全的。
在跟姚常伟的婚姻里,她还未来得及在突然而至的同居生活里褪下新婚的羞涩,将住所改造成一个家,就先见识到了对方的另一面。
最开始,只是饭菜不合口味引起的一次暴怒、是由自己在学校里和异性同事的单独对话引起的争吵,再后来,便不需要什么理由了。
其实头几年,平和的时光还是占了大多数,双方顺畅地沟通、复盘上一回的争吵,也还会一同出门约会,买些小玩意儿回来装点房子。
他的每一次道歉都是那样真挚,微蹙的眉头与涨红的面颊,还有不知何处安放的手脚都写满了诚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