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爆呢,这是这两年最好的精铁啊!”
曲沧双臂也被铁水灼伤,此刻仰躺,双臂外伸,即便如此,口中仍然念念有词,凌千山叹道:“好了曲老,都这个时候了,别想这些了,她们来了,薛姑娘,你快来看看,我们备了伤药的,可他伤得太重了!”
白蓁蓁坐着轮椅,年纪又小,凌千山第一反应让薛婵医治,然而白蓁蓁径直道:“我来看吧——”
凌千山一愕,见薛婵并无主动之意,只好点头,“那也好,贤侄女,靠你了。”
徐婆婆推着白蓁蓁近前,白蓁蓁检视两眼,利落道:“拿匕首来,备最精纯之酒,再备地榆、白芷、黄连、黄柏、黄芩、蜂蜡、冰片、狗油……铁水温度过高,皮肉已被烧坏,我需先除腐肉,再止血疗伤,曲长老,你得忍一忍了。”
叶裁霜递上一把匕首,又吩咐弟子取药,便见白蓁蓁自袖中摸出四根银针,往曲沧身上一扎,便以刀剔腐肉,曲沧咬牙忍痛,只那皮肉烧焦之味和血腥味混杂,实在令其他人胃里翻涌,不忍直视。
薛婵撇过视线,“曲长老经验丰富,怎会爆炉呢?”
火炉内明火煌煌,炙烤的整个七星坊热浪袭人,凌千山无奈道:“年前得了一批极好的精铁,因十分少见,炼化此物的经验其实不算多,曲长老十分重视此番炼化,大抵没掌握好炼化温度罢——”
“师父,你忍一忍……”
“师父,以治伤为重,以后还有机会。”
两个弟子出声劝慰,薛婵转头一看,便见曲沧浑身发抖,满额大汗,双眸亦是赤红,而他眉眼间悔痛难当,显然在为暴炉难受。
“没机会,再没机会了——”
“上苍无眼,上苍无眼啊!”
曲沧嘶声控诉,心与身皆是痛极,但这话一落,又一道苍老声音传来——
“曲沧啊曲沧,你这没出息的东西!”
众人回头,便见一个白胡老头儿疾步而来,他身法如风,眨眼功夫便到跟前,见曲沧伤的极重,他“阿呀”一声,将酒壶往叶裁霜怀中一扔,原地踱步起来。
“早说了让你跟我酿酒,你偏不愿!”
“你没天赋的,你便再坚持十年二十年,那把‘承光’就是你的极限了,你偏不信,偏不信,这下好了——”
“啊哟,好痛好痛,肯定痛死了——”
薛婵赫然挑眉,是谁这般杀人诛心?!
凌千山无奈道:“师叔,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是何必?怎么把您老人家惊动了?”
来者正是酿“长乐酒”的“鹤翁酒鬼”杨元贞,他年过八旬,背脊佝偻,说话时胡子抖动、语气直白,活脱脱个老顽童。
他不耐道:“我在酒库里挑酒,撞上了来拿酒的弟子,这不就知道了?啊哟,快点找下一任铸造宗长老吧,曲沧不行的……孙尧就很好嘛,你们不要这么迂腐,好的铸剑师不论年纪嘛!”
这话一出,在榻边守着的一个瘦高杏眼弟子立刻跪了下来,“孙尧不敢,师叔祖谬赞,孙尧绝不敢当——”
杨元贞气的吹胡子瞪眼,看看曲沧,再看看凌千山,摇头道:“朽木难雕朽木难雕,我今夜出酒,可没工夫陪你们胡闹,千山,这月的四仙丹你早些予我。”
不等凌千山应话,他已急掠而去,他一走,场面有些尴尬下来。
薛婵打量那孙尧两眼,见他生得虽不起眼,手上的茧子却厚的吓人,他诚惶诚恐地看着曲沧,眼底担忧分明,目光一移,又看到白蓁蓁将曲沧左臂伤处连皮带肉剥离下来,她心肝儿一颤,连忙转开了头。
这一转头,便对上了谢雪濯深长的视线。
她可是擅外创的百药门神医,竟连这割肉治伤的场面都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