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四面是通体环绕的白墙,会做定期维护,她手指碰触到的一块墙面与边上有着略为明显的色差。
这块粉刷时被特意避开的陈旧墙皮上,留着一个用指甲抠出的图案——是张一共只有四笔的笑脸。
“你为什么一直想见周随容?”
季和近在咫尺的声音惊得方清昼寒毛直立。她打了个哆嗦,用手肘将人隔开。
“你见到他之后打算做什么?是有人给你下过这样的暗示吗?他是为你稳固认知设定的锚点?”季和浑然不在意她的拒绝,按下他的手发出一连串的追问,“是因为爱,还是因为直觉?你到现在还相信所谓的直觉?”
方清昼反唇相讥:“难道你认为自己值得信任吗?”
“方清昼不会有这样任性的提问。她可以刨除主观,得出结论。”季和说,“我不想逼疯你,但你也该意识到了。如果根据题目罗列出所有的可能,全部不是正确答案,就说明是题干出了错。你既然无法通过你的大脑来判断,那唯一值得相信的,是你身体的条件反射。”
季和眼中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暗流,如同每一次带着试探却又谨慎的休止,隐晦地发问:“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就问过你——你真的知道你的名字吗?”
方清昼如坠冰窖,四肢发凉,微微后仰,一般的重量都依靠墙面支撑。
头疼的症状没有如预期般降临,但是这并未给她带来如释重负的感觉。
季和这一次对她的撼动比以往更严重。她开始自救式地回忆周随容,以求证实自己的真实性。
她想她跟周随容认识十一年,从周随容上大学开始结识。在那之前,其实也曾不经意地见过几面。
她不好接近,懒于社交,缺乏正常人冲动跟情绪,连父母也无法忍受,认为她太过不近人情。时常一句话让场面冷却,给别人难堪。
她对未来没什么期许,父母离婚之后,也没什么人会期待她的未来。是社会规则支撑起她的日常生活,告诉她她应该读书、应该工作、应该交朋友,这些是正常人的行为,她可以参照。
她觉得稳定的规则没什么不好,哪怕它只是一个框架,起码可以撑起一个人形。
她就像一副干枯的骨架,游荡着寻找新的血肉。可那些只是装饰……
……不。
不对。
方清昼感觉自己的思维被人撕裂,潜藏在深处的记忆正卡在那道深黑的裂缝中,一点点地往外钻。
不对,最后那句话是别人说给她听的。
她又惊又惧,逃避地跳过这段,大脑自发地读取后面的内容。
周随容读研三那年,基本看不见人影。参加完三夭的青年大赛,又为了毕业去向忙得焦头烂额。
到了春节前夕,方清昼意料外的在三夭大楼的前厅遇到他,他拿着手机站在门口像是等什么人。
他穿着灰色的羊毛衫,手臂上挂着外套,可能是有些热,站在了靠近门口会被风吹到的位置。他醒目得像是浑身散发着明黄的光晕,周围有不少人的目光都停在他身上。
方清昼跟他打了声招呼,还没询问他之后的安排,周随容披上外套,走到她前面给她推开门,跟她一起出来。
两人并肩在街上走了一段,方清昼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思索一番,自认为高情商地问:“你工作的问题解决了吗?需不需要我伸出援手?”
“你的手一点也不圆。”周随容自然地捏了捏她的手指跟掌心,然后握住,“不过很软,也很暖和。”
说着非常顺其自然地牵着她的手,捎进自己的口袋。
方清昼侧着脸看了他片刻,提醒:“偷东西违法。”
周随容绷不住笑了,眉梢眼底都是热烈的欢欣跟喜爱,凑过去亲了她一下,温声问:“那偷亲呢?”
方清昼严肃地说:“更严重了,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