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孙韶风身子一动,下意识地挡在魏帝面前。
与此同时,那个跌跌撞撞地身影也抬起头看向二人。露出的正是吴王的脸。
“奴婢拜见吴王殿下。”想起裴皎然对自己的叮嘱,孙韶风先声夺人。借机告知了魏帝来人的身份。
吴王几字入耳,魏帝一把推开面前的孙韶风,挣扎着起身看向跪在不远处的吴王。他嘴唇微微颤抖着,喉间翻出一声呜咽。才不过一月未见,吴王比他记忆中憔悴不少,幞头歪斜着,满脸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
被魏帝推到一旁的孙韶风,眼角余光瞥向魏帝,微微抿唇。
“你如何回来了?”魏帝别目问道。
即便心中在如何挂念这个孩子,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让吴王回来。毕竟他先是君王,再是父亲。
抬头看向魏帝,吴王眼中蓄着泪水,叩首道:“儿听闻阿耶病重,特回来探望您。儿自知未经召见擅入禁中,乃大罪。可儿实在挂念阿耶。”
魏帝身子一僵,那双原本因久病而黯淡无光的眼睛骤然锐利起来,死死盯住跪在地上的吴王。
殿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吴王压抑的、因着长途奔波导致的粗重喘息声,以及魏帝自己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擂鼓般敲击着他的耳朵。
看着跪在面前,一脸风尘仆仆、泪眼婆娑的儿子,魏帝胸腔中那颗被病痛和猜忌反复折磨的心,猛地一揪。一股纯粹属于父亲的酸楚与怜爱瞬间涌上心头,几乎要让他落下泪来。他下意识地向前倾身,伸出手,似乎想去抚摸吴王的头顶,声音也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儿……快起来,到阿耶近前来。”他的语气温和,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温情,“让阿耶好好看看你。瘦了,也憔悴了……定然吃了不少苦。”
吴王闻言膝行几步,更加靠近矮榻,泪水滚落得更凶,紧紧握住魏帝伸出的那只枯瘦的手将脸颊贴了上去,呜咽道:“阿耶……您怎么病得这样重了。能为阿耶分忧,儿不苦。只是日夜思念圣颜,听闻阿耶圣体违和,儿心如刀绞,寝食难安,这才……这才斗胆回京,只求能亲眼看见阿耶安康。”
安静站在一旁的孙韶风,垂眸敛目,仿佛殿内一尊华美雕像,实则将魏帝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魏帝的手指颤抖着,几乎要触到吴王的肩膀,那慈父的面具几乎完美无瑕。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碰触到吴王脸颊的刹那,他的手在空中顿住缓缓收回,蜷缩成拳,藏回了袖中。脸上的温情未散,但眼底却蒙上一层冰霜。若无其事地抬手示意吴王起身。宫禁深深,已经就藩的吴王,又是如何回到此中呢?
君王的多疑瞬间压过了父亲的慈爱。
“痴儿……”魏帝叹息一声,声音依旧温和,却少了几分真切,“你的孝心,阿耶知道。只是你已在就藩途中,私回长安,乃是国法不容的大罪。朝臣们若知晓,怕是要掀起轩然大波,让阿耶……让朕为难啊。”
他从“阿耶”自然而然地切换到了“朕”,语气虽轻,却重若千钧。
吴王身体一僵,叩首道:“儿臣知罪!儿臣愿领任何责罚!只求阿耶保重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