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我们非得这半夜三更出来……采风么?”背着沉重画架的仆人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话音未落便被暗处什么东西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箱笼里的画笔、颜料罐叮呤咣啷滚了一地。
走在前头的男人恍若未闻,依旧踱着步,眯眼审视着两侧被夜色吞没的泥墙,指尖细细抚过粗糙的纹路,如同触摸情人的肌肤。
“我在寻觅一种……感觉。”他梦呓般低语,“你不懂。”
仆人龇牙咧嘴地爬起,一边摸索着收拾散落的工具,一边忍不住絮叨:“我知道您许久画不出称心的作品,心里焦急。可这艾尔瓦德满眼灰土,有什么好看?不如回王都去,画陛下的宫殿、御苑的宝马香花,又轻省又安稳,何苦在此地弄得灰头土脸,连钱袋都叫人摸了去……”
“那些陈腐之物,早已画得腻了。”男人拿起墙角一只破陶罐,对着微弱天光端详片刻,又失望地放下,“唯有夜阑人静,万物沉睡,方可贴近自然之神的心跳。此乃采风之要义。至于钱袋——”他侧首瞥了仆人一眼,语气凉薄,“遇劫时你逃得比我还快。若你如寻常仆役般英勇,你我何至于此。”
“我、我那是为了护住您这些宝贝家伙什……”仆人干笑两声,忽见前方巷口透出晃动的火光,人声鼎沸,忙指着道,“主人您看!那头亮堂得很,定有热闹!说不定您的灵感就在那儿呢!”
男人果然被吸引,随着仆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向巷口。越是靠近,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人群狂热的呼喊便越是清晰。
“烧死女巫!”
“净化罪恶!”
熊熊火把簇拥着广场中央高耸的十字架,上面绑着一个长发披散的女人。
面容虽看不清,那绝望的姿态却如一把冰冷的匕首刺入眼帘。
“愚昧。”他望着那片被狂热扭曲的面孔,低声吐出两个字。
刺鼻的油脂味扑面而来。
火焰猛地窜起,吞噬了木架的基础,欢呼声如潮水般爆发,震耳欲聋。
人们脸上洋溢着近乎癫狂的兴奋,仿佛烧死的并非一个活人,而是通往天国的阶梯。
“主人,小心!”仆从慌忙将发呆的男人往后一拉。
一簇飞溅的火星恰巧落在他袖口,布料瞬间燃起。
仆人手忙脚乱地扑打,总算将火苗摁灭。
“此地凶险万分,快走罢!”他心有余悸,扯着主人的袖子就想逃离这是非之地。
男人却似被钉在原地,手腕处传来灼痛,他却浑然不觉,只怔怔望着那冲天的烈焰,以及火焰中那道逐渐模糊的身影。
就在这时,尖利的破空声骤然划破喧嚣!
一支箭矢拖着冷光从天而降,狠狠扎入人群边缘。
惊叫声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