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凌霄向来多梦,但这一回梦得不同以往,不是那些打打杀杀的争斗场面,反而是从前还在九遏峰上时,某日与白观玉练剑时的场景。
那会他年纪尚轻,好像只十一二岁出头,未有自己的佩剑,手里拿得是白观玉的拂霜。白观玉站在他对面,颀长身形裹着白袍,手中执着半根竹枝。贺凌霄瞧见自己竭力举起了这柄天下闻名的神剑,哆哆嗦嗦地用剑尖对准了白观玉,道:“师尊,弟子,弟子害怕会……”
那是他头一回拿真剑,拂霜对他来说又太重了,他很怕自己会一个不当心将这剑甩飞出去,对他师尊的佩剑不敬不说,还恐会划伤了白观玉。
那只青竹被他反手拿着,白观玉面色冷肃,白袍裹着山风,只一个字对他下了命令,“来。”
贺凌霄于是把心一横,默念着剑招诀窍,抬剑吃力地往前探去。
铛。白观玉一手负在身后,单手以青竹抵住他剑刃,“错了。”
“臂带腕出,斜探下击。”
青竹打在他胳膊上,又依次点过他大腿、膝窝、脚踝。
“沉气稳下盘,踝动膝伸,脚踩实了,守静待动。”
贺凌霄心惊胆战地调整了姿势,出剑重来。
“啪!”
竹枝抽打过他腰侧,白观玉不近人情地说:“腰不要扭,平息面向东南。”
贺凌霄收势再来。
“啪!”
白观玉道:“错了,肘勿内收,你这样如何使得上力?”
就这一势,贺凌霄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探了能有几十遍。竹击皮肉的声音连连响起,贺凌霄沉下气来,忽视身上被他抽过的地方泛着的刺痛,暂且抛去了它念,凝神瞧准时机,破风出剑。
“好。”
难得的,白观玉赞了他一句。竹枝抵住剑刃,贺凌霄未收手,顺势打了个旋侧削,皆叫白观玉游刃有余一一挡下,二人过了三招,拂霜剑拿在手中沉如重铁,贺凌霄屏着一口气,心下又惦记着自己步子是否迈得对,小臂打得直不直,心怀忧虑地伸手一刺——
……结果脚下一个不稳摔了下去,因掌中出了太多汗的缘故,手中剑也脱了手。
拂霜剑光亮起,叫白观玉定在了空中,手中竹杖往他摔得方向一挡,稳稳地接住了他。
贺凌霄半个身子趴在那青竹上,白观玉握着竹子的手就抵在自己脸旁。拇指关节擦着自己的肌肤,相当容易忽视的一点温热。贺凌霄连忙爬起来,自知犯了错,垂头叫了他一声,“师尊……”
“拿好剑,再来。”
贺凌霄一愣,抬头看他。
拂霜剑发着冷冷寒气定在自己身侧,白观玉拿着那枝青竹,正看着他。贺凌霄与他对视片刻,陡然回神,伸手握住了拂霜剑柄。
“你心思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