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好的柿子,有点可惜。
走在前面的梅尧臣跨台阶的时候正好回头看了一眼,见许栀和若有所思地盯着柿子树发呆,主动笑着出声解惑:“岁寒后鸟雀无食可觅。这些柿子,是永叔特意留下的。”
随着梅尧臣的声音响起,众人不约而同地顿住了脚步。
许栀和没想到自己这一点细小的举动也会被梅公察觉。众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许栀和维持着自己面上的镇定,乖巧道,“原来是这样……”
欧……
她舌头忽然打结,还是不能坦然自若地喊出“欧阳”两个字。
就在许栀和舌头打结的时候,陈允渡的嗓音响起,“学士留柿悬霜饲寒羽,此仁者心。”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梅尧臣复述了一遍,刻意拉长了自己尾音,带上了几分揶揄:“此仁者心。”
欧阳修回头望去,梅尧臣仗着年岁长于他,脸上带着打趣,两个小辈恭顺恭谨,说道:“哎呀——你们可别打趣我。此举也并非差了什么,鸟雀啄食后剩下的柿子落在地上,滋养了土地,这儿的柿子涨势比旁处都要好。”
他的语速很快,像是想要解释了什么。
梅尧臣扬眉一笑。
平山堂院中宽敞,设了石桌石凳,穿行过长廊,豁然便是正厅。厅中看着有些散乱。
八仙桌上摆着饭菜,显然是他出发接人的时候就吩咐人准备的。菜色不算豪奢,但是看着让人很有食欲。在八仙桌的旁边,还有一堆才收拾起来不久的书,凌乱地堆积在一处。
许栀和克制着自己的眼神不要乱瞄,但前面欧阳修走路大刀阔斧,衣袖蹭到了一张写了黑字的纸。
那张纸轻飘飘地从一堆书册中飘落,掉在了地上。
许栀和下意识地垂眸望去。纸上的字迹遒劲,龙飞凤舞,这样一幅字,挂在家中用作鉴赏也无不可。
可是当她反应过来写了什么的时候,大脑有一瞬间宕机。
“此处可植桃百株,春来与民同醉。”
她连忙收回视线,弯腰将这张纸捡起来,梅尧臣顿住了脚步,凑近看了一眼,笑着觑欧阳修,“笔锋拖出三分醉意,倒似当年在滁州写酿泉的疏狂。”
欧阳修面上依旧一派淡定和泰然,透露着宦海沉浮岿然不动的镇定自如。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见,他走路险些同手同脚,是无措的表现。
两段插曲过去,许栀和身上的紧绷感消散了不少,和陈允渡一道坐下后,用了一顿地道的扬州早食。
用过饭后,有丫鬟带着他们去各自的卧房,陈允渡被欧阳修、梅尧臣叫走了,许栀和休憩乐得松快,见门扉掩上后,小睡了一场。
醒来后日光高悬,斜落在木制的地板上。许栀和坐在铜镜前整理了妆容,起身推开房门。
略冷的风吹在脸上,她询问在院中扫着落叶的丫鬟,“我夫……和我一道过来的郎君还没有回来?”
丫鬟颔首:“奴婢在此处未见旁人走动。”
许栀和了然,接着问:“那与我随行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