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礼说:“我问过三舅舅了,他说他不知道,要是二舅舅你都不清楚,我就要失信于人了。”
魏清晏的指尖一顿,抬眸看着他,“你承诺了什么?”
“……也不算承诺,但这件事对我很紧要,”明礼畏惧地缩了缩脖子,片刻,有些泄气,“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想做成一件事。”
但二舅舅肯定不理解,他这一生一丝不苟,从未行差踏错,也从未有过做不到的事情。
魏清晏偏头看着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来他“最想做成的事情”和“应天府书院判监事和食堂管事的关系”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的眸色冷灰沉沉,即便不带什么情绪,也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明礼唉声叹气。
魏清晏见他不说了,重新看着手中的卷轴,他握笔蘸墨水,写下批注后,看了一眼案前的光影,对他说:“辰时二刻了。”
明礼以为魏清晏在打算送自己回书院,连忙说:“昨日书院月试,我昨晚已经补上交给闻夫子了。今日是假期,二舅舅你可不许赶我去书院。”
即便是按惯例的月试后的假期,书院也不会紧关大门不许书生进去读书,“读书至上派”的夫子乐见书生废寝忘食,觉得这才是读书人应当有的风骨——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曲解,赤裸裸的曲解。明礼自诩不算什么博晓古今,也知道当时孔夫子也只在鼓励弟子勤勉求学,而不是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魏清晏原先是有这个打算,听他这么说,沉默了一会儿。
久到明礼有些心虚,想着此事不如就这么算了……东家姐姐和秋儿掌柜都是温和的人,一定不会怪他扛不住二舅舅自带的冷漠威严,却忽然听到魏清晏说:“今日误了府衙办事时辰,我会写一份罪呈书,你回去思过一日。”
明礼愣住了,“什么罪呈书?”
顿了顿,他反应了过来,魏清晏要递交一份自己因私事耽误府衙事宜的折子交到朝廷,思及此,他立即慌了,“我这就走!”
母亲再三勒令,二舅舅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人才,敢伤了二舅舅的前程,定要讨到一顿掌心板。
明礼忙不迭地推开门出去了,怕被人故意,特意走的府衙后面。
说二舅舅不近人情也不对,哪怕明知道和自己所行之道相悖,但是他依旧留他聒噪了两刻钟。明礼一边出门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想到二舅舅对自己的照拂,又想到向来温和娴雅的母亲将戒尺舞得生风,脚下像是着了火一样,顿时去无踪。
衙役和正在抬头的魏清晏视线相撞。
被发现了。
衙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为自己辩解道:“府衙的门窗隔音极好,下属只听到了‘罪呈书’。”
魏清晏行正坐直,不在意他听到了什么,听他这么说,只扫了一眼,仿佛刚刚闹到府衙前的家事不值一提,远不如他手中的卷轴吸引人。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衙役也算摸清了这位顶头上司的脾性,他壮着胆子问:“府尹大人,您真要写罪呈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