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小书生介绍的期间,四个夫子站在屋檐外头,最前面的闻道倒还端着夫子的架势,后面的三个夫子连连抬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在书院讲书的夫子大多久不见天日,皮肤有些苍白,许栀和倒是不担心他们晒黑穿这一身白不妥当,更担心他们身子骨受不住,中暑晕过去。
闻道依旧稳重地点了点头,顺着许栀和抛出来的台阶往下走,“也好。”
后面最“年轻”的教习看着闻道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背影,只想催促他快些动作。
他们一把老骨头,趁着书生都在随堂小考的期间溜出来吃饭,本就很不应当,要是因为暑热晕了过去,第二日传回书院学子的耳中,可就真的晚节不保了。
等进了店铺,瘦猴与小升才从怔愣中回过神,连忙擦桌子倒茶,明礼——也就是小书生充当了中间人的角色,熟稔地点菜。
货比三家,明礼敢带夫子们过来,自然是有底气的。在这应天府,比和乐小灶好吃的价钱比和乐小灶贵了数倍不止,份量比和乐小灶多的油水又远远不足。
他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
小槐和翠雁端菜的期间,明礼走到许栀和的身边,朝她邀功般的努着嘴,“东家姐姐。”
许栀和对待夫子内心还是有点怵,即便他们并不构成事实上的师生关系。她应了一声,又问明礼,“你怎么把夫子带过来了?”
明礼眨巴着眼睛,偷偷回头观察着闻道几位的反应,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姐姐,我可有一份大惊喜要送给你。”
许栀和:“什么惊喜?”
明礼卖了个关子,没说。
闻道和几位夫子被明礼缠了一日,没用午饭,现在饭菜端上桌,肚子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好在不是单独一人,四个人都在呼噜,那就没什么好笑的了。
闻道率先从筷子筒中抽出筷子,每个人都发了一双后,他伸手碰向了自己最喜欢的炒三丝。
说实话,他心底还有点发颤。
他就是明礼口中那个吃了应天府书院炒三丝,并怒而写了两首诗的夫子,后来判监事私下找他谈过,叫他重新写了几首好一点的诗词……万一有本打算到应天府书院读书的书生被食堂劝退了怎么好?还要不要科举三甲上榜率了?
闻道梗着脖子不肯写,他做不来违心的事情,但被判监事谈过,到底不敢做的过火,将堂而皇之挂在食堂门口的两幅字取下来了。
他迟疑了一瞬间,然后看向了正在和许栀和说话的明礼身上,招呼他过来,“明礼,你也没吃饭,跟着一道坐下吃点。”
明礼欢乐地应了一声,也不客气,走到闻道的身边坐下。
闻道年纪最长,他不动筷,其他几人也不敢妄动,即便真的已经很饿了。
可闻道心底有苦说不出,自己受过其害,实在不敢贸贸然接受家中以外的炒三丝,因此很是纠结。
但他很快就想出了合理的解决措施,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入明礼的碗中,和蔼可亲地笑着说:“明礼吃。”
明礼还以为闻道教授只是单纯地关心他,心中感动,反过来将碗中的炒三丝挪回了闻道碗中,语气真挚诚恳,“夫子身为长辈,理应先吃,要是叫母亲和舅舅知道我不记得长幼有序,定要狠狠教训我。”
闻道:“……”
有时候,他真希望明礼的家教可以不那么严苛。
被四双眼睛牢牢注视着,闻道只好动了筷子,他闭了闭眼睛,颤抖着胡须,张嘴将那一口炒三丝吃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