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伸手将她伸过头顶的那一只手拿回来放在床上。现在正是盛夏时节,她倒是不担心方梨会因此着凉。
只是这个姿势很怪异,看着并不像一个很舒服的姿势,许栀和抿着下唇,吭哧吭哧地努力着。
……然后她陷入了茫然。
手是收回来了,但怎么摆放又成了一个新的问题,许栀和研究了一会儿,成功将自己的呼吸带成手动档。
好在睡梦中的方梨或许不愿意她为难那么久,她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然后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
和许栀和一样,她先经历了适应环境这一步,然后才靠近许栀和,贴在她的肩头,“姑娘,你起这么早?现在肯定还没卯时,说不准才寅时出头。”
随着方梨的话音落下,许栀和隐约听到了一两声鸡鸣。
马行街巷子的百姓嫌弃鸡这种走禽气味大不肯养,因此巷口小院的清晨除去货郎的叫卖声,大抵上还算清静。
这般高昂有力的鸡鸣声,穿过浓重的破晓之前的幽蓝,唤醒了沉睡在云层中的日光。
窗户边的蓝光被东方缓慢升起的鱼肚白所取代。
火红而庞大的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试探性地抛出一缕灿金色的光线,似乎在耐心地等待着沉睡了一日的人们重新恢复精神。
许栀和第一次清晰直白地看见夜幕如何坠落,又看见东方如何亮起。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她纤长眼睫下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仿佛透过才冒出一点尖芽的太阳,能看见应天府的百姓已经忙活起来,日复一日书写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千百年不曾变动的画卷。
静谧之中,门口的轻微响动便显得十分明显。
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被人轻轻地从外面推开,秋儿做贼一样探头探脑,看见床上坐着的两人齐齐朝她看过来。
被当场抓包的秋儿有一丝羞赧,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才迈着碎步走到许栀和与方梨的身边,“姑娘,现在我和三位厨娘要去早市碰面,准备今日需要的食材。姑娘,方梨姐姐,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一开始人手不够的时候,秋儿都会选择在前一天晚上就将第二日需要用到的食材准备妥当,免得真到了第二天忙不过来。后来生意好起来了,她也能招得起更多的人,才将买食材这件事从前一天晚上提到了当天晨间。
隔夜的食材哪有当天的新鲜?
秋儿真挚地邀请,“早市和辰时左右的集市不一样,不是专门的商贩,而是应天府城郊的零散农户,菜色新鲜,价钱也合算。姑娘应当还没见过这种大集吧?”
许栀和听着秋儿绘声绘色的描述,有些心动,“去。”
见识一下,长长世面也是好的。
在旁边软绵绵的方梨见秋儿和许栀和都准备过去,还想留在家中继续休息的念头打消,她打着哈欠换衣服,好几次穿到一半,眼睛又合上了。
秋儿目睹全程,惊叹地小声嘟哝着什么……难道,难道向来起得早的方梨姐姐落魄了?
还是说,一贯爱睡懒觉的姑娘转性了,从此后“一日之计在于晨”,彻底摆脱了懒觉和回笼觉两道拦路虎?
两人换洗得很快,穿好衣服后,便看见了两边屋子的人都到齐了,虽然姿态慵懒闲散,但都已经清醒了。
和许栀和见礼后,几人一道踏上了去往早市的路。
如果说盛夏的一天中什么时候最凉快,毋庸置疑早晨会高票胜出。晨起水面上漾起一层如轻纱般的白雾,随着日头升高,而慢慢散去,将燥热的空间中注入一丝宁静与清新。
风中送来荷花的香味。
许栀和走在路上,眼睛却在四周不断寻找,直到一片荷塘出现在视线中。
水面荷叶青圆,菡萏自雾中款款现身,粉瓣似蘸过晓霞的狼毫,在宣纸般的水面洇开千重深浅。
露珠如在荷叶的怀抱中打转,像是一颗不听话的珍珠,它借助着一缕自北向南吹来的风,挣开了荷叶,坠入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