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和缓缓垂下了眼眸,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只是成婚而已,成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在汤昭云和方梨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许是一个姿势做得久了,她的腿有些发麻。好在差点站不稳的时候,方梨及时搂了她后腰一把,这才没摔得一个趔趄。
方梨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偷笑:“姑娘这是路都不会走了?”
许栀和偏头望她——也就是趁着汤娘子都在,趁着她现在行动不便,像个泥做的瓷人,方梨才敢这么调笑她。
若方梨能听到许栀和的心声,必然要大声反驳:我调就调了,难道还分什么场合吗?
许栀和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门口,门楣上的红色绸带轻轻拂过她的头顶,随着全福娘子的一声“吉时到——”她慢悠悠地、稳当地,一步一个脚印地离开了那间她生活了十几年的西屋。
汤昭云就在她的身后,她是过来人,再怎么样,这一处地方也生活了十余年,心底多多少少总会有些不一样的感情。
哪怕伴随着这份感情的,并非都是美好的回忆。
“别回头。”
汤昭云目视前方,在她的耳边提醒道,“往前走,别回头。记得要笑。”
笑一笑,好运都能来。
许栀和鼻音发出了一声“嗯”,然后走到正院门前,回过头来,望向许府的大门方向。
手中绣了并蒂莲的红绢扇面半掩,许栀和看不清每个人的神色,但大抵都是高兴的吧,自她出来,笑声再没断绝过。
……
终于等到了!
许县令站起身,眼巴巴地瞅着外头越来越多的宾客,不必细盯着瞧,就能看出不少衣着清贵的人跟在陈允渡的身后一道上门。见到这一幕,许县令的眉毛都笑弯了起来。
这次是个真的!真的能对他有进益的女婿!
若不是端着岳丈的款儿,他都想行至院中,与列位共饮一杯。
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不必急。今日场上身份,数他最大,等吃过了新婿和女儿的茶,他们总会来的。
与许县令的神清气爽截然不同的是,吕氏望着乌泱泱的一片人,脑海中短暂地空了空。
这是什么情况?
那日玉颜大婚,不不不,不说玉颜,便说是宜锦大婚,可曾有这般热闹的场面?
许中祎请来的?还是谁?吕氏一团乱麻,狠命地揪紧了手中的帕子,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瞧。
孙妈妈愣了愣……大娘子想要的场面,大抵就是这般吧。
看到眼睛都发酸了,吕氏才迟滞地转过头,看着许县令道:“……这便是老爷不在意玉颜的原因吗?”
许县令:“……胡说什么!我何时不在意玉颜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三丫头虽非你亲生,但你到底是人家嫡母,怎能不盼着女儿好呢?”
吕氏涩然一笑,喉咙间弥漫了一股血腥味。她真想问问,他宠爱的姚小娘,是否又能心无芥蒂地看着三丫头今日景象?
孙妈妈见吕氏忽然咳嗽起来,顿时慌了神,“大娘子,大娘子,无碍吧?”
吕氏摆了摆手,几近自虐般看着院中宾客谈笑鸿儒,觥筹交错。
老天当真不公,她苦心孤诣,筹谋多日,却落得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