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老爷子经营着一家茶馆,藏于闹市之侧的帽儿巷子内,老茶客们几十年如一日,早与南老爷子交情匪浅。帽儿茶馆在帽儿巷的地位就如旧时的祠堂。街坊邻里调解纠纷,摆龙门阵,婚嫁丧葬需要商议,破土修房看日子大事小事都会来茶馆解决。随着时代变迁,帽儿巷里许多老店铺都被当下时新的奶茶店、便利店取代,只有茶馆仍然屹立不倒,迎来客往。
茶馆除了南老爷子坐镇,最重要的当属堂倌。随着隔壁老街日益红火,慕名而来的外地茶客近两年也多了起来。堂倌不仅得应付三教九流的茶客,还得跟五湖四海的旅客打交道。人多易杂,冲突也多。硬朗的身子、灵光的头脑是必须的,没点江湖本事,难以处理茶馆内时常上演的复杂场面。
正因此,南老爷子犹为器重宋霆。宋霆待在茶馆的这两年里,南老爷子基本没怎么操过心,闲来之余,还能得空逗鸟弄花,过起半退休的生活。
宋霆开车把南久和南老爷子从医院拉回帽儿巷。车子停在巷口,宋霆下车买了两块热腾腾的桂花糕。
南久回来得突然,南老爷子没做准备。回到茶馆后,南老爷子跟宋霆商量过后,决定将一楼偏房收拾出来,给南久落脚。
晚上,南久坐在矮木凳上吃桂花糕,宋霆从她跟前来来回回忙碌着。他将屋里扫了一遍,又拖了两遍。一会儿扛几个木凳,一会儿抬张木板,一会儿抱来垫被和毛毯,空荡的屋子凭空搭出一张床。他又走上阁楼。几分钟后,沉稳的脚步声出现在楼梯上,他手里提着台立式电扇放在床边,插好插头,回过身对坐在门口的南久说:“待会你爷爷要是关了空调,你就开风扇。”
南久将最后一口桂花糕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冲他点点头。
一楼茶堂角落有台老旧的立式空调,白日里茶馆对外营业才会开启。到了晚上,日头落山,过堂风一吹,茶馆一楼不显闷热,吹个风扇睡觉正好。南老爷子便会关了空调,让老伙计休息一晚。
宋霆住在茶馆的阁楼,原本那里堆放杂物,他来了后,收拾干净,铺了张床。南久小时候只要来爷爷这,每回跟堂哥、堂姐捉迷藏,总爱藏在阁楼。这回过来,爷爷告诉她宋霆住在楼上,让南久没事别往阁楼跑。
第二日南久起床时,茶馆早已茶客盈门。她绕去厨房找吃的,恰好碰见南老爷子在过道跟宋霆说话。
“阁楼那么热,你把风扇给小久,昨晚怎么过来的?”南老爷子问他。
“睡着了感觉不到。”
“我看还是在楼上装个挂机,夏天好过些。”
“回头再说。”宋霆对刚进门的老客招了下手,便去忙了。
南老爷子转身瞧见站在墙角的南久,戳了戳拐杖,板起面孔:“几点了才起来?烧退了?”
南久嬉皮笑脸凑上前:“退了。床板太硬,睡得不舒服。”
“活该,家里席梦思不睡,跑我这来。再瞎跑,打断你腿。”南老爷子举起拐杖往南久小腿上敲了敲。
晚上盘账的时候,南老爷子跟宋霆提了嘴,让他问问大胜认不认识他们家具城里卖床的老板,顺便让宋霆给阁楼装台空调。
宋霆没装空调,第二天倒是拖了张床回来。南老爷子腰不行,自然是抬不动。南久跑去隔壁柳茵姐姐家打游戏机,吃完晚饭才回茶馆。
宋霆独自将偏房里搭的床移了出去,又将新床抬进房,铺上床垫和新买的凉席,温水擦了三遍。
南久回来后,跳上柔软的新床,打了好几个滚,趿着拖鞋跑去茶堂,兴奋得挤到南老爷子跟前,茶台后传来爷孙俩的说笑声。
宋霆埋头擦桌,后将椅子归位摆放整齐,锁上茶馆门,照例去检查茶碗。他每晚有个习惯,将第二日备好的茶碗挨个检查一遍。若是有裂痕或是缺口的茶碗,他会单独拿出来将其处理掉,不再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