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半晌,史德珫冰封的表情渐渐融化,难以掩饰地浮现出一种复杂难明的神色,惊骇,怀疑,不知所措,一丝被看穿后的恼怒,更多的却是野心被共鸣、被抚慰之后的满足。
最后,他忽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你之所以看刘铢的卷宗,是投石问路,你以此告诉我,你看得懂我的谋划,想参与其中?”
“是。”萧弈愿意附和他的猜测。
“我会记得你今日的狂妄。”
萧弈道:“也许有朝一日,公子不觉得这是狂妄。”
史德珫不由展颜而笑,神色豁然,道:“也罢,与你说也无妨,我确有……大志向。”
“愿为公子效劳。”
萧弈再次揖手,依旧不谦卑,且多了几分幕僚式的郑重。
史德珫道:“刘铢方才聊到,开封城传言,说苏逢吉在宴上刁难的史家下人其实是史二郎,我遂试一试你,果然,试出来了。”
萧弈道:“原来公子是逼我交心。只是,怎会有这样的误会?”
“无妨。”史德珫既已消了气,淡淡道:“他们误会不了多久……去吧,今日所言,不得泄露半字。”
“是。”
萧弈推开门,一阵风夹着雪花吹来,寒意让人不自觉抖了一下。
史德珫紧了紧身上的狐裘,转头一看,见架上挂着一件旧青貂斗篷,当即拿起,上前,亲手披在了萧弈的背上。
这青貂皮毛亦底绒丰厚、质地轻软,顷刻抵御了寒风。
“天冷,披着吧。”
萧弈回过头,见史德珫完全冷静下来之后眼神里满是温润,遂没有拒绝,道:“谢公子厚待。”
须臾,披着青貂斗篷的背影远去。
史德珫负手廊下,抬眼望天,回想着那句“紫微映斗、帝星拱照”,心潮久久不能平复。
他方才没有明说他的志向,若要说,倒是可用成德军节度使安重荣的一句话来概括……
————————
出了院子,萧弈回看了一眼纷纷扰扰的风雪,若有所感。
他不会看相,也不能仅凭刘铢的纸条就完全断定史家的野心,但他知道五代十国的传统。
这传统,一句话可概括——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宁有种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