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晋卿道:“我起复内客省使,这差职无非‘礼宾’二字,故常奔走于宫禁内外,迎送使节、赞相礼仪、供奉乘舆,对禁内之事,耳目便比旁人灵通些。”
萧弈微微颔首,以示认同,静待下文。
这让阎晋卿有了倾诉的欲望,言语顺畅了些。
“近日来,禁内隐有议论,官家常疑大宁宫夜间有兵戈之声,难以入寐,忧惧不安。”
萧弈理解这句话的严重程度,它代表皇帝疑心有人要造反,这是前提。
“然后呢?”
“今晨,我入宫与太后核对年节赏赐名录,恰遇官家觐见太后,我便退到了东庑等候,待官家离开,我察觉当时侍在殿门处的宦官神色有异,面容惶恐,便寻机套问……”
阎晋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说出的话重逾千斤,喉头滚了一下才继续说起来。
“最初,殿中私语不可闻,后来太后发怒,隐约似说‘此事岂可轻发’,官家也逐渐激愤,‘专权震主,终必为乱’八字出口,清晰可闻。”
萧弈问道:“是说谁专权?”
阎晋卿道:“说的……定不是苏逢吉。”
“为何?”
“官家离殿时,太后请官家三思,称大事可与苏吉逢商议,官家怒叱太后居闺门之内,安知国家大事,怫然而去。”
说罢,阎晋卿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扶着边案,似乎连坐都难以坐稳。
萧弈等了半晌,方知他已经说完了,遂默默思量。
整件事,表面是宫中母子争吵,皇帝要做一桩大事,太后不让。阎晋卿当然不是来让史弘肇劝架的,那就是担心皇帝要做的大事了。
是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诛史弘肇!
如今“专权震主,终必为乱”者,就是史弘肇。
皇帝对太后尚且这般决绝呵斥,可见杀心已定,绝无转圜的余地了。
想到这里,萧弈感到脊背发凉,他不久前才杀了太后的族人……史家若被铲除,根本不需要太后清算他。
但,不能轻易就信了阎晋卿。
萧弈按下心中波澜,开口,声音依旧平稳,道:“此事,阎公为何愿意冒死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