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惊寒朝前方看了看,江素锦应当不过不惑之年,然而穿着打扮皆是一派素净,与众人交谈时,谈吐举止虽大方有礼,却总让人觉得有些寡淡,眉目间亦罕见笑意,她脸上依稀可见几分年轻时的美貌,只是更多地被她身上那一股沉沉暮气遮掩了,令人提不起攀谈的兴趣,哪怕说得几句,亦觉得她是不愿应对的,平白扰了人家。
江素锦与宋老寒暄完便退后两步,垂头等着胡广泉与众人交待完毕,她此时不再说话,眉目神色便越发显得怏怏的,好似对周边之事提不起兴趣,看上去仿如泥塑木偶一般,雁惊寒挑了挑眉,倏然想起阮殷殷曾提过扬州知府为她立的那座牌坊,她若往那高大惨白的牌坊下一站,想来是相当合衬的。
厅中突然一阵嘈杂议论,打断了雁惊寒的思绪,他凝神一听,原是胡广泉提起不许把脉一事,让这一众大夫颇为费解。
果不其然,立时便有人站出来问道:“胡帮主,在下不才行医二十余载,还从未曾听说过这请大夫诊治却不让把脉之人,正所谓望闻问切,请问胡帮主为何如此行事?”
“是啊,是啊,真是闻所未闻。。。。。。”周围立时一片附和之声。
就连宋老,此时也不由得出声问道:“胡帮主,诸位大夫言之有理,若是有何不便之处,还望胡帮主直言,如此一来,众人也可商量过后再行事。”
他这话已算说得十分周全到位,然而胡广泉却是分毫不让,一语定论:“这便是替我儿看病的规矩,诸位大夫还请体谅则个,若是实在不愿,现下亦可自行离去,诊金胡某照付,只是今日之事还请不要外传。”
说着一挥衣袖,径直朝内间走去,这便是懒得多说了。
“这。。。。。。这。。。。。。宋老?”
有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然而到底不敢多说,只得一摊手往座位一坐,喝两口茶权当败火了。
宋德显然也对这状况始料未及,雁惊寒见他状若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跟着往内间行去。
其余人见状,也只得一一跟上,毕竟人都已经到了这里,岂有半途而废之理。
江素锦大约对这情况早已见怪不怪,见状,只默然伸手替众人将内间门帘掀开。
其余人都进去了,及至到了雁惊寒一行人时,只见她突然跨前一步,朝十一手中的医箱一瞥,福了福身道:“敢问阁下三人哪位是大夫,其余两人还请在外间稍待。”
她话虽然是这么问的,但却着意挡着雁惊寒与唐蝉,显然早已心中有数。
雁惊寒闻言稍作斟酌,想着诸般事宜他已和十一事先交待过,里边的情形待十一出来再行汇报也无差别,便打算退回外间。
唐蝉显然也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事端,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一名侍女,只是在转身之前还是着意盯了十一一眼。
江素锦见他二人配合,退开步子便打算放十一进去,却在此时,一直未见动作的十一突然上前一步,抬手抱拳道:“江大夫,还请江大夫通融一二,”说着朝雁惊寒看了看,眉头紧锁一脸不放心的样子,“我家公子身体虚弱,今日早上起来还害了咳疾,吃过药方才好些,眼看着这看诊只怕要些时候,过会儿在下还要给公子诊脉确认一番,酌情吃些丸药,一者怕误了时辰,再者公子不在眼下,在下着实不安心,还请江大夫通融通融。”
说着似怕对方不答应,又急急忙忙补充道,“江大夫放心,待公子进去后,便待在门边定不多事,这内间应当烧了暖炉,也暖和些。”
他言辞恳切,一派拳拳之心,一口一个“江大夫”竟让对方有些踌躇起来。
雁惊寒见状,连忙假意咳嗽两声,笑了笑保证道:“江大夫放心。”
他本就身中毒药,加之前两日才折腾一番,大早上起来也着实挨了一番冻,仔细一看脸上倒真有几分虚弱之态。
唐蝉眼见着这两人一唱一和,还真在脑子里暗暗回忆了一番今早上的情形,闪过的却是十一大清早就准备好的蟹肉包,以及某人坐在桌前施施然用餐的情景,待反应过来,不由得被这二人的无耻惊得双眼大睁。
然而江素锦听了这一番话,却没立时张口拒绝,反而着意看了看雁惊寒和十一,似在观察衡量,过得片刻,竟点了点头同意了,唐蝉嘴巴张开,好险才忍住没出声,好歹几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圣女也只能对他们这张口成慌的行为视而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