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里周贻瑾接口:“不错,我们是宜和行吴家的人,但不是什么悍匪,我们是奉命来起贼赃的。”
冯都头一听这话,冲近了几步,叫道:“奉谁的命,起什么贼赃?”既然是吴家的人,那就不怕对方会放冷箭了。
周贻瑾道:“粤海关监督府刚刚查出来,我们吴家在惠州丢失的那批茶叶,是被宏泰行谢家给抢走的。谢家身为保商,却干出劫掠同行茶叶的盗贼之事,现在那批茶叶我们已经在仓库里找到了,正是人赃俱获。我们是奉了吉山老爷的命令,来这里抓贼启脏的。”
老周听了这话,心就放了大半。聚众百人劫掠省城近郊,这要是往重里说算造反都行了,吴家如果摊上这事,不破家也破家了,不杀头也得杀头。
但如果是奉了吉山老爷的命令,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吴、谢都是保商,正是粤海关该管,他们两家之间产生矛盾,事涉出洋货物,地方又在保商仓库,吴家若有吉山老爷的手令,那只要不闹出人命,南海县都可以不管的——如果吉山表现得强势一点,就算闹出人命,南海县甚至也是管不着。
冯都头却忽然叫道:“什么贼赃,这是谢家的仓库,有些茶叶有什么奇怪的,不是你们说贼赃就是贼赃的。吉山老爷的手令?手令呢?我看你们还是先出来吧,待我们将一切查清楚,再还你们一个公道。”
老周听了这话,就看了冯都头一眼。
吴家丢茶的事情现在满南海县都知道了,谢吴两家又有利益冲突,所以周贻瑾说在仓库里起到了贼赃,老周第一时间就信了——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冯都头仓库都没进,茶叶都没见,就一力为谢家洗白,又逼问手令,老周要是还没看出其中有勾结,那他二十年的捕快就白干了!
便听窗户内周贻瑾笑道:“原来南海县这边是冯都头做的内应,很好,很好。”
冯都头脸色微变,叫道:“你胡说什么!”
周贻瑾淡淡道:“谢家在惠州勾结了段龙江,在路上买通了胡普林,但茶叶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这里,南海县这边还是需要有人接应的,我们原本思疑着是道上的哪家兄弟,却不料原来是衙门的都头。”
冯都头怒道:“你不要无凭无据就在这里血口喷人!”
周贻瑾淡淡道:“要证据那还不容易。但现在我也不跟你们辩驳。时间一到,该开口的人就都会开口的。”
说完这话,小窗户便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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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都头脸皮像抽了筋,对老周道:“老周,你可别听他胡说八道。”
老周冷冷道:“周师爷刚才说的事情,我负责本县刑案的捕快都没完全听明白,你一个失茶案卷宗都没见过的民壮都头,却一听就都懂了,你跟我说,我该相信谁?”
冯都头脸都憋红了,指着仓库说:“那你就信那伙盗贼了?”
老周道:“对方说了,是奉粤海关的命令来行事的,如果那样就不是盗贼了。”
冯都头道:“真是粤海关监督的命令,他不派旗兵,不发绿营,却让一群不知道哪来的民间汉子来砸仓库?这话谁信?”
老周道:“也许是为了保密行事呢?事急从权,也是可以的。”
冯都头冷笑:“老周,你是不是收了吴家什么好处,这么帮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