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公说着,老眼就有些见湿,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眼油,另外桌子上,一起来的吴氏宗亲纷纷附和:“六叔说得对!”“六叔说得在理!”
吴国英沉默着,良久不说话,但蔡巧珠却感到他呼吸似乎有些不稳,就在她担心公公要生气发作时,吴国英却心平气和地说:“老二,你怎么说?你也想分家吗?”
吴承构忙道:“没有,我从没动过这个心思。”
吴国英道:“那么你是反对了?”
吴承构慌忙道:“这…六叔公说的,也有道理。儿子本不想分家,但现在我们吴家,能保住一个人是一个人,能保住一份钱是一份钱。如果把我们摘出去,我也就算了,主要是光儿那边也能保住啊。”说着他转头问蔡巧珠:“大嫂,你说对吗?”
他想着分家这事如果能成,不但自己能得利,大房那边也能保全,大嫂一定会帮着自己说话。
不料蔡巧珠却断然道:“承钧虽然病了,但他和昊官骨肉相连。我知道他的性子——从来只有他这个做哥哥的代弟弟的扛灾挡难,断没有躲在后面让弟弟的去送死的道理。”
这句话说出来,吴承构的脸就热辣辣的,几乎要挂不住了:“大嫂,你这说的算什么话!”
“我说的是什么话,你心里很清楚!”蔡巧珠道:“总而言之,昊官今晚进监督府,如果平平安安最好,若有个万一,承钧病着走不了,我也是不会走的。有什么灾劫,我们兄弟叔嫂一起扛。”
吴国英道:“那大房是不打算分了,老二,那就你分出去吧。”
兄弟三人,只分出去一个,吴承构觉得这会子应了,传出去实在不好听,但为了脸面而说一句不分,回头出事就是死路一条,嗫嚅着竟开不了这个口。
吴国英看着他的眼睛越来越冷,摸着胸口,说:“那你打算怎么分?”
吴承构道:“我…我…阿爹,我真不是为了分家产,只是觉得六叔公的话有道理。”
“别废话了!”吴国英几乎要压不住自己的火气了:“说吧,你打算怎么分?要钱?要地?要宜和行?还是要福建的茶山?”
吴承构道:“咱们家的钱…都被封了,地都在县衙有备案,宜和行…既然是大哥的安排,还是给老三吧。”
他不要的这些,眼看都是拿不到手的,至于要的…有些话,他实在不好说。
这时候六叔公道:“国英啊,我听说,这些年承钧除了十三行的买卖之外,还有一些生意产业布置在了暗处,和十三行大买卖虽然没法比,但胜在放在暗处,不如就把这些分给承构吧。”
吴国英冷冷道:“哪些产业?”
吴承构还有些厚不起脸,他老婆暗中扭了他一把,吴承构才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
所谓“狡兔三窟”,吴家这么大的产业,又清楚当十三行保商的巨大风险,岂能不留一两条后路?所以一直以来都暗中布置有一些产业,寄存了一些散钱,以备不时之需,这并不是从吴承钧这里才开始。吴承钧接管家业之后,新添置的暗产也没瞒着父亲,所以吴国英都很清楚。
这时他颤抖着手——也不知道是因为怒还是因为悲——接过看了一眼,就交给吴承鉴道:“你看看。”
吴承鉴微笑道:“大嫂先看。”
蔡巧珠接过看了一眼,上面写的这些她也都知道,便说:“难为二弟了。”仍然将单子交给吴承鉴,道:“昊官你是当家,你说了算。”
吴承鉴这才扫了一眼,对吴承构说:“二哥,这单子有一半是戴二掌柜拟的吧?”
吴承构眼皮跳了跳,没搭腔。
幸好吴承鉴也没深究,只是说:“行,只要阿爹、大嫂没意见,这些就都归二哥了。往后我们兄弟仨就分开过,我和大哥这边一起过,二哥你那边自己过。不过有两件事情我要说清楚。第一,这张纸上的东西,戴二掌柜能知道,那些盯着我们的人兴许也能知道,所以如果宜和行出事,这张纸上的产业能保住多少,那就要看造化了,二哥你得想明白了。”
吴承构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