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机场T2航站楼,赶时间,请快点。”
上车后,他这样催促。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说,“好嘞,系好安全带。”
说完,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路上商泽渊又催了几次,司机还开玩笑说,“知道你着急,但咱也不能不要命嘛。”
话虽这样说,一路紧赶慢赶,还是在十一点二十分时抵达航站楼。
商泽渊下车,边朝前走边拿起手机,准备拨电话出去,稍一抬眼,脚步直接顿住。
十米开外,程舒妍正站在那里,和别人说着话。
她面前站着对中年夫妇,周嘉也站在夫妇俩中间,一手搭着中年男子的背,脸上是温和的笑意,视线在中年女人和程舒妍之间往复。
女人慈眉善目地拉着程舒妍的手,笑着说,“有时间到我们家吃饭。”
程舒妍弯唇回道,“好的。”
出门时还高悬着的太阳,不知什么时候隐进了云层里,不算柔和的风拂面吹过来,吹得他身形微乎其微地晃了下。
商泽渊仍攥着手机,站在原地,没上前,也没有上前的意思。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他向身侧转眼。
透过反光的透明玻璃,他看到了他自己。
那个比任何人都在意形象,也随时随地保持形象的人,此刻披了件深棕色皮衣,里面穿着成套的病号服,裤脚被污水浸湿,额前黑发被风拂乱。
到这会,到这一刻,商泽渊整个人才像彻底回过神一样,才彻底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是病糊涂了,身体没恢复明白,矛盾也没解决,便梦游似的赶来机场接她,又在撞见这一幕后,如梦初醒。
真的醒了吗?实话说,可能也不算。他知道自己带了许多敏感情绪,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脆弱,或者可以说是矫情,以至于此时此刻并不能理智看待事物。但就这么一瞬间,记忆和情绪一拥而上,毫无防备也不讲道理地挤进他的脑海。
他想起他曾多次和她提起去见他的家人,她没有同意。
想起在医院里,他忍着痛一次次拿起手机,没有看到她的消息。
想起他没有出现在她未来的计划里,想起她从不吃醋,也想起她不需要自己,就连他送她的东西,也没见她开过、戴过。
桩桩件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在这一刻却被成倍放大,都成了她不爱他的证据。
也对,从一开始就是他缠着她,和好也是,吃醋也是。她从没说过非他不可,是他强迫她在意,也是他一直在逼着她做选择。爱的也是他,怨的也是他,一切都是他。
她就像一片平静而深不见底的湖,他是长久望向湖面的人。
他观察她全部情绪和动向,无时无刻不在意着她,但凡湖面起了点涟漪,他的心情也会随之波动。那么她呢,她有没有一刻,是望向他的?
身上的疼痛放射般四散开来,但说不清是伤口痛还是心脏痛。
画面还在延伸,情绪也仍在翻涌,鼓胀,即将难以负荷,而后理智全部罢工,潮水也终于冲破了堤坝,击垮了那道防线。
他唇角漾起一抹弧度,似有若无,带着嘲意与不甘。
种种画面与情绪最终只化作一句反问——他到底为什么,要在这段感情里这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