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爸。
他像是鲤鱼打挺一样从台阶上蹦起来,一路小跑着来到校门口,展开双臂抱住爸爸的大腿,就像是人形小挂件。
他吸了吸发红的鼻子,声音里都带着浓重的鼻音,“爸爸,你怎么会来接我呀?”
爸爸的脸上满是憨厚的笑容,他蹲下来,把孩子抱在手臂上,又伸出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指刮了下发红的鼻子,“这不是想早点回来见你跟妈妈吗?”
外面实在太冷了,陈寄青忍不住往爸爸的怀里缩,比他想象中还要暖和一些。
爸爸看出他被冻坏了,就把自己的黑色针织帽取下来罩在他头上。
针织帽太大了,把他整个脑袋都罩住了。
他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手紧紧攥着爸爸棉袄上的拉链,细声细语地说:“爸爸,帽子把我的眼睛吃掉了…”
爸爸被他这样的形容逗笑了,伸手把针织帽往上面提了提,让他的眼睛露出来,“晚上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
陈寄青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他扬着嘴角有些羞涩地说道:“想吃鸡蛋面!”
“好。”
爸爸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那天晚上回到家以后,爸爸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的灶台上烧着水,当时电还没有完全普及,普通人家都是烧柴火做饭。为了使柴火烧得更旺盛一些,爸爸中途又添了不少柴,见水沸腾了,爸爸往锅里放了一大把挂面,又依次加入煎好的鸡蛋跟青菜。
爸爸盛出一小碗的面条,把煎得两面焦黄的鸡蛋铺在上面,旁边还有几根青菜,“乖乖,过来吃面了,不许挑食。”
看到青菜的时候他的脸都垮了下来了,但他还是听话地接过小碗,用筷子把青菜拨到一边,只吃香喷喷的鸡蛋跟面条,最后趁着爸爸没有注意的时候把青菜偷偷倒掉了。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但实际上都被爸爸看在眼里,只是没有拆穿他而已。
后来他爸主动脉夹层破裂死了,他再也没有吃过味道一样的鸡蛋面。
陈寄青缓缓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当他看到旁边狭窄的老式推窗时,他才知道自己做梦了。
他已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梦到他爸了。
这次忽然梦到他爸,是不是因为他爸遇到什么困难了?还是缺钱花了?
自从他爸死了以后,他几乎每年清明节都会去山上给他爸烧纸钱,但今年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他就没有去扫墓。
他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去看他爸,也许他爸也想他了。
他应该抽个时间去山上看看他爸,再多烧一些纸钱,他爸活的时候一辈子都在吃苦,总不能去地底下了还要受苦。
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湿了一大片,他胡乱用手臂抹了一下,而这一切都被旁边的徐野看在眼里。
“怎么哭了?”
徐野一直在这里守着,看着陈寄青潮湿发红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