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天已经挪去里侧,时久吹熄了烛火,放下帷幔。
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月光透进窗子,被雕花的窗棂分割成许多份,偶尔传来几声鸟雀振翅的声音,又或是几声犬吠。
时久有些局促地躺在床榻边沿,身体板正地仰面朝上,望着床架承尘发呆。
耳边听着季长天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均匀,应该是睡着了。
又躺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身体都有些发僵,时久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一扭头看到季长天正面朝着自己这边睡,他翻到一半的身不禁顿住,躺回去也不是,继续翻也不是,就这么硬卡了半分钟,见对方确实睡着了,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这才慢慢翻完了剩下的半程。
这回和季长天面对面了,好在这床够大,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还不至于碰到彼此。
床帐中光线昏暗,只有少许月色从缝隙间悄然探入,在绝佳的夜视能力加持下,他得以看清对方的脸。
某人入睡以后,那仿佛时刻挂在脸上的笑容也终于退去,狡猾的狐狸在这一刻变得不
再狡猾,
时久盯着他看了许久,
觉得此时的季长天和白日里很不一样。
这世上为何会有如此好看的男人,以至于让他看着看着便出了神,要是古代也有手机,高低得拍下来做个屏保,面对着这张脸,工作都更有动力些。
正想着,忽然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变得沉重起来,时久回过神,只见他眉心微微蹙起,唇角抿紧,似乎陷入什么梦魇之中。
……还真做噩梦了?
时久想要将他唤醒,却又不忍心打扰他的睡眠,正在犹豫,忽见他身体一颤,猛地睁开了眼。
时久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和激烈的心跳声,忙坐起身来,唤道:“殿下?”
“……”季长天听到他的声音,慢慢松了口气,哑声道,“没事。”
“我陪殿下睡,似乎也不太管用,”时久轻声说,“有什么方法,可以不做噩梦吗?”
“我不知,”季长天神色恹恹,“无碍,你睡你的便是。”
“今晚是我值夜,李五哥不在,我还是不睡了吧,”时久说着,又往他身边靠了靠,“殿下能和我说说,噩梦都梦到些什么吗?”
“一些奇怪的东西,”季长天合上眼,“到许多许多人在看我,许多个……长得一样的人,我知道他们中间应该有一个是我的父皇,
可我又认不出究竟哪个是他。”
他说着,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明明他们说话,我就可以分清他们是谁的,可我看到他们张嘴,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于是我错过了,有人失望地离开,我才终于知道,那个是我的父皇,我想要挽留他,他却不再为我驻足。”
时久:“……”
相比脸盲本身,季长天似乎更害怕脸盲带来的后果。
也难怪,一个五岁的孩子,刚刚失去了母亲,又被父亲抛弃,换作谁都要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季长天疲倦地呼出一口气,感觉头又有些疼了,困倦和疲惫让他的思维变得不如往常清晰,像是对时久又像是对自己道:“没关系,只是梦而已,梦里的东西,也不见得是真的。”